终于有进展了吗?手心沉甸甸的重量,让他有了些许的真实感。
拆开封口,抖出一大叠放大尺寸的照片,拍摄的背景是场丧礼,主角锁定在一身素服的年轻女人身上。
第一张照片,一群人围住娇小的她。
第二张照片,她跪在地下,仰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满头白发的老人和披麻带孝的粗壮男人挡在她前面,脸上的神情充满鄙夷。
第三、第四、第五、第六张照片……她先是被粗壮的男人拉起、两人推扯,她被用力的往后推开,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最后一张是特写——素净的脸庞沾上灰尘,大大的眼里流露着无尽的哀伤和懊悔。
他的左手握着整叠照片的一角,右手一张张快速的翻看,纸张上的影像呈现连续动作的效果,就像当日的情况正在眼前上演。
随着两手重复快速翻阅照片的动作,他的心一次又一次地猛烈紧缩起来。
客厅里。
随着分针的挪移,原本躺在沙发上的金发美女,开始维持不住优雅的仪态。
十分钟,她已经被忽略了整整十分钟!
不想再被动等待,她烦躁地捡起地上的衬衫,略微掩住足以令男炎热血沸腾的胴体,决定主动出击,好接续方才的亲热厮磨。
推开书房半掩的门,她娇嗲的出声,“Jerry,人家在等你呢!”斜倚着门框的姿势让雪白的酥胸,在布料下呈现若隐若现的性感画面。
Jerry是位身量削瘦的东方男人,他套了一件墨绿色的浴袍,腰带随意打了个松垮的结,展露出精实的胸肌。
突然冒出来的女声,明显的打扰了他的沉思。僵硬的背脊一颤,他放下照片,淡漠地开口,“你还没走?我替你叫计程车。”
“不要!”她扑上前,按住他放在电话上的手,娇媚的仰头追问,“怎么了?刚刚一切不是都很完美吗?为什么突然要我走?”
他蹙起眉心,“你走吧!我今晚没心情了。”
“不管,人家今晚就是要你陪我!”她嘟起嘴,磨蹭着偎进他的胸怀,眼睛怀疑的打量四周……
“趁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到酒吧去,也许还能钓到另一位华尔街精英。”他推开她,表情空白,和几分钟前与她热情拥吻的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是在讥讽她吗?因为他们就是在酒吧里认识的。
她伸长手拿起桌上的照片,不甘心的追问,“她是谁?你的东方小情人?完美的初恋?就是她,让你连做爱的心情都没有了?”
“放下,我的东西不是你能动的。”狭长的眼眯了一下,冷冷地说:“别让我赶你,我最讨厌女人的窥探。”他没兴趣跟不相干的人解释,自顾自的点起香烟抽,“还是……我需要付钱,多少?你说。”
“啪!”她想也没想的就挥出一巴掌,气红了脸,“混蛋!竟然敢把我当成妓女,你太欺负人了!”
他以舌尖轻舔唇角和口腔,无所谓的耸耸肩,轻轻的呼唤她,“Amy……”
女人怒气腾腾的脚步停在书房门口,迟疑的回头。
Jerry又吸了一口烟,静静地说:“我们之间只有供需关系,当你在酒吧主动和我攀谈时,你眼睛看到的是什么?不过是张还没填上数字的空白支票。”
他的话,她无法反驳。
同样也在证券公司上班的Amy,早就知道Jerry这号人物,他是有名的基金经理人、股票操盘手,华尔街最具身价,也最有男性魅力的单身汉之一,所以,她花了很多心思,希望可以获得他的注意力。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绅士风度,我只知道别人打我一巴掌,我一定会要回来,不管男女。”用力揉灭香烟,眼神流泄出阴狠的胁迫力,“这一巴掌,我该要你付出什么代价呢?”他沉吟思考着,大拇指边轻抚挨了打的脸颊。
Amy站在原地动弹不得,阵阵寒意陡地窜上背脊。她计划着有一天可以自立门户,独立闯出一片天,而眼前的男人拥有广阔的人脉和关系,本来是她最好的跳板,但现在她却和他翻了脸。
Jerry优雅的站直身躯,单手插进口袋,“我知道,女人想出人头地是很辛苦的……”在确定收到恫吓效果后,他又慢条斯理的继续说:“放心!我不会断你在华尔街的未来,看在我们即将终止关系的份上,这次我原谅你。但是,千万不要跟我纠缠不清,听清楚了吗?请离开,不送!”他态度粗鲁的下逐客令。
“Jerry……”Amy娇软的嗓音带着求饶的意味,怪只怪自己太冲动了。
转身,他根本懒得再看她一眼。
他有把握,她会听话的乖乖离开,因为“识相”是她的优点,也是他会和她在一起的原因。
“喀!”一声,远远的传来大门关上的声音,接着,整间房子除了他沉重的呼吸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香烟的味道,而他的身上则沾染了Amy野艳的香水味,女人、酒精、香烟、金钱……这就是他多年来的生活,颓废糜烂、荒诞不经、纸醉金迷。
双手压在桌沿,低头看着放在桌上的照片,照片中黑白分明的大眼静静地回视他,让他胸膛里一股莫名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大手泄恨似的挥掉桌上的烟灰缸和酒杯。
“锵——”玻璃碎裂,鲜红的葡萄酒洒了满地。
抓过电话,按下熟悉的号码,也不管听筒那端传来男女尖叫嬉闹的声音,他恶狠狠的大吼,“Dave,我有事跟你说,去厕所洗脸给我清醒过来。”
接着,他任性的扔出要求,“我要回去,签调职令还是批辞呈,二选一?”,
电话里,Dave大声的嘲弄着,但他提不起劲来反驳,只是疲惫的重复问句,“为什么?因为我已经非常的、非常的厌恶我目前的生活。”
电话那端的Dave沉默了几秒才说:“去吧!你也该把心找回来了。”
摔上话筒,Jerry把自己塞进大皮椅,抽出信封内所附的报告——
姜心琪.现年二十七岁,黎云商专夜间部会计科毕业……
任职“井上食品工厂”会计一职……
他以手指轻轻抚摸照片上素净的小脸,无限感慨的低语,“姜心琪呀……姜心琪……你不该只有这点出息的,你原是村里功课最好、景乖巧、最被看好的人,你是姜妈妈最大的骄傲……你怎么会让自己变得这么狼狈?为什么……”
“可恶!”他大声诅咒,用力捶桌子出气。
他深深的厌恶着自己,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 ☆ ☆
台湾中部的三月,气候舒爽.辛勤的农人已经插上秧苗,让整片稻田就像铺上一层翠绿色的短地毯般。
仁立在农田中一栋红色建筑.门口挂着——“南投县草屯镇慈心育幼院”的小小招牌,里面还不断传出小孩子嬉闹的声音。
庭院里.七、八个年纪不等的小院童围在姜心琪的身边,小手拉着她的长裤,口里还嚷嚷着,“琪蛆不要走、不要走……”
这是每次跟院童道再见时必会上演的画面,心琪好脾气的低下身,语调温柔的说:“院长奶奶是不是说过:‘小朋友要坚强,说再见时不可以哭。’乖,琪姐下周六再来教你们念……,你们要好好听老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