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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问我他是我第几个男人那种无谓问题,不过就算我告诉他是第二个,他也未必会相信。

  我叹了口气,我爱上他了。

  静静地,就和方季云拍起拖来。

  告之Debbie,Debbie说:“很好哇,你一向就是喜欢那类男人。”



  我们在JoyceCafe吃穷奢极侈的下午茶,我咬着三文鱼三文治,向Debbie坦白:“其实我并不清楚自己喜欢他什么?”

  “有型、有钱、会玩。”Debbie替我答。

  我想想,也可以说是。原来我的快乐是源自吃喝与挥霍。

  Debbie在此时说:“我也拍拖了。”

  “啊?”

  “是你不在的时候发生,在VAbene结识的。他开一间小小画廊,卖自己的也卖别人的画。”Debbie说。



  “咦,艺术家?”我笑她。

  “不知道,也懒得管。”Debbie忽然苦笑。这是我这些年来,首次看见她有痛苦的面部表情。她续说:“只觉得,和他一起很有稳定感,就只想向在他怀里永远不起来。”

  “又说自己是爱情免疫人?”我依然笑她。

  她却正经得可以,居然这样回答我:“我看就是他了。”

  “好好地拍一次拖吧。”我说:“比一夜情好玩得多。”

  Debbie微笑:“我想和他结婚。”

  我差点喷茶。“什么?”

  “虽然他穷,虽然他不能带给我任何物质享受,但我爱他,也知他爱我。很幸福。”

  我没说什么,只知道Debbie的简单要求我在数年前已得到了,但我不希罕。

  我垂下头来。

  Debbie问:“和天泽分手不后悔?”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于是说:“很enjoy现在。”

  “方季云认真吗?”

  我耸耸肩。这一点,我怎可能知道。

  “要小心啊。”Debbie叮嘱。

  我沉默。

  Debbie又说:“米米,你觉不觉得我俩不似去玩的女仔,我们有太严重的真心。”

  我笑:“像十四岁无知书院妹。”

  她也笑:“鬼叫我们大学毕业后才开始学坏咩!”我笑得更响。真的,我俩后知后觉,一直乖乖纯纯地读书,因为怕做不了大学生失礼父母街坊,所以努努力力地读读读,是在入了大学以后才放松自己,到现在有了经济能力,便有毛有翼晓飞了。

  要飞,飞出不好玩的世界,飞出天泽的保护网。

  而方季云会是另一个保护网抑或捕鸟闸?

  我希望--是捕鸟闸。

  Debbie和她的艺术家发展神速,Debbie以低息贷款买了在薄扶林的楼,卖了自己的Saab以全很松动些,准备日后和艺术家结婚之用。

  Debbie变了,真有点不可思议,而且她肥了,足足八磅。

  我穿她的旧衣服,继续和方季云拍拖。

  大吃大喝,疯狂shopping,生活无聊但写意。

  而在拍了半年拖后,方季云告诉我他有妻子在L.A.,我狂哭了三个晚上,又吵又闹,分开了两星期后却又和他走在一起。

  本来一直就没有想过要嫁他,其实他有老婆子女也没关系。只不过把我当傻瓜便不应该。

  开始愈来愈不喜欢他。他一身的黑一日比一日不似样,有时似粉红,有时似浅绿,总之,就不是我想要的黑。

  在他放大假回L.A.探妻子时,我便单身走到judgement玩,和男人女人说说话,然后在公司收收花。我也有在家中发呆的日子,牵挂方季云在L.A.的行动,思索他究竟是否挂念我。

  是有点情绪波动。

  但比起当初和天泽拍拖时不小别的震撼,方季云的星期慰妻放大假便算不上什么。

  还记得,那时候刚刚拍了一年拖,读政治的天泽被派到新加坡做交换生,小住三星期。那时候我天天哭,他不来电话我每天哭,他一打来我却哭得更劲,非要他知道我想念他不可。到三星期后,我瘦了十多磅。

  那一次天泽很感动。

  我真心喜欢过天泽,亦真心喜欢方季云,但好像……很不同的。

  我蜷首被单在床上,怀念着天泽。他牵我手由旺角走到油麻地,然后再到尖沙咀,街上那么多人,天那样的闷热,然而我觉得那样的愉快,笑着笑着,在街上指指点点,他买给我一个雪糕杯,一对廉价耳环,就那样开心一整天。

  没有物质生活的恋爱,像小孩子游戏那样轻松的生活,曾是那么舒适写意。

  但后来,我便不喜欢了。

  不明白,为什么堂堂一个政治硕士要挑一份月薪八千的工作,当个什么议员的助理。有政治目标还可以,但天泽并不是有野心的人,他满意当一世的副手。

  方季云没有从L.A.拨过一个电话给我。为此我十分不高兴,我在想,与其这样下去,倒不如想想有否再与天泽发展的机会。就那样,那夜我并没有睡。

  方季云回来以后,就像没事那样和我约会,谈笑自若,完全不管我在过去那段日子的感受。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饭未吃完我已趁他往洗手间时离开。走在兰桂坊,茫茫然经过LeBarBat,这间我和方季云相遇的酒吧,心中一空,在不知不觉间流下泪来。姑且勿论爱不爱他,姑且勿论喜欢他的程度有多少,给伤害了总是痛苦。

  忽尔,熟悉的声音传来耳畔:“米米,你怎么了?”

  我转脸,发现天泽温柔的脸。当下,手心抖震,抱着他便哭了。

  那夜,天泽伴着我。

  我告诉他方季云的事,又告诉他Debbie的新生活,他同样和我分享他的近况。

  我问他:“你和你的女友怎么样了?”

  他半晌不说话,然后这样说:“不过不失。但当然不比和你一起时快乐。”

  他凝视他的眼,紧握他的双手,说不出话来。在这么多年以后,我首次发现,原来他有最黑最黑的眼睛,清澈黑亮如宝石,比任何加在身上的黑衫黑裤更黑,亦更真。

  在一星期后,我与方季云分了手,他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口:“谢谢你伴了我这些日子。”我很失望,亦非常心淡,不正常地从浅水湾他的家沿车路步行回大坑我的家,一路走一路想,将来再开始发展感情的话,要挑一个怎样的男人。

  Debbie终于决定和艺术家结婚,我每天在他们两人中间左穿右插,一时与Debbie试婚纱,一时替他俩筹备婚礼,觉得很忙很快乐。但这种快乐似乎完全与婚礼无关,只是因为在失恋时节有事可做,而且好友快乐也令我快乐。

  Debbie的婚礼没有令我有结婚的冲动。

  在兰桂坊喝酒成了独行侠活动,穿黑衣的男人仍然是首选。黑衣男人总令我冲动,虽然在相熟过后往往才知对方原来只是色欲禽兽,无聊非常。

  生活开始失去目标和系统。

  Debbie选择在与艺术家相识一周年的纪念日结婚,结婚那天她穿了一件前卫婚纱,有点像外星美女,非常游戏,很衬她。

  在抛花球的当儿,大家屏息静气的时候,花球就跌在我跟前,我瞪了它一会儿,然后转头就走,没有收拾它的意思。

  天泽亦有参加婚礼,单独一人,没有携眷。

  “你由始至终都把女朋友收收埋埋。”我笑。

  他回答我:“分手了。”

  “啊?”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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