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拉过她的手腕,为她诊脉,她的手枯瘦得惊人,仿似所有的精力全被岁月给消磨光了。
无言仔细地诊过脉,沉吟了一下,才道:“柳公子,劳烦你点根蜡烛过来。”
柳承嗣不明白她的用意,但还是依言点了根蜡烛,捧到她的面前。
无言取出金针在火上微微烘烤,然后在柳老夫人的鼻际唇间的穴道落下针,再轻轻转动长针,刺激她的穴道。
没一会儿,柳老夫人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咳声之大,好似要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似的。 ’
柳承嗣见状,不由得大急,喊道:“柳姑娘。”
无言轻轻摇了摇手,又道:“劳你再去拿个痰盂过来。”
柳承嗣心中焦急,但看无言神色笃定,也不敢贸然冲撞,只好强压下心焦,转身去拿了个痰盂过来。
柳老夫人愈咳愈重,一张没有血色的老脸因咳嗽而涨得通红。她突然一声重咳,咳得弯下腰来,无言赶紧将痰盂凑了过去,只见她嘴巴一张,咳出了一大口痰,痰中还夹杂着一大块血块。
无言随手搁下痰盂,抽出手巾为柳老夫人拭了拭唇,这才拔下金针,微笑道:“不打紧了,痰咳出来就没事了。”
果然如她所说,柳老夫人虽又轻咳了几声,但气息却是稳定了下来,脸上也逐渐出现红晕。
柳承嗣又惊又喜地道:“柳姑娘,这……”
“老夫人是因为积郁成疾,气血郁结在肺腑间,才导致久咳不出、神魂萎顿。我若没猜错,之前的大夫必定是当老夫人气血甚虚,所以开以人参、何首乌等大补药剂吧!然而,这些补药虽对人体有益,但服多了亦不是一件好事,再加上老夫人是因燥成病,若再服下这些补剂,只会使她体内虚火更加燥热,因而致使浓痰不散。”
柳承嗣听得连连点头,先前的大夫果然如无言所说,净开些补剂,说是把奶奶身子调养好就会没事了,没想到却反倒让奶奶愈病愈重。
“我已经将老夫人的痰从喉中逼了出来,等会儿我再开三张药方给你,一张药方服三天,三张药方吃完,应该就没事了。刚开始服药时,喉中生痰的情况会严重些,但不打紧,你们毋需着急,这是自然现象。三张药方全都吃完后,还是得好好地调养,切记莫要再服用大补药物,饮食也要清淡些才好。”
柳承嗣连忙一一记下,命侍女拿来笔纸,让无言开下药方。
经过无言的诊治,柳老夫人的气息顾畅多了,没一会儿竟睡着了。
柳承嗣伴着无言走了出来,吩咐小厮去备马车,望着无言恬静的容颜,他忍不住道:“柳姑娘,你就是幻影医仙吧?”
他到底出身名门,见识非凡,刚刚看到无言为老夫人治病时,认穴之准,手法之利落,还是他生平仅见,除了幻影医仙与圣手书生外,恐怕不会有第三人了。
无言一怔,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柳承嗣见她不说话,也就不再追问,转开话题道:“刚刚真是对不住,家祖母把你给错认了。”
“没关系。”无言微笑着摇了摇头,她与母亲生得神似,柳老夫人思女心切之下错认,也不是一件令她讶异的事。她忍不住试探地问:“恕我冒昧,令姑姑不在了吗?”
“她……”柳承嗣微一迟疑,才道,“家姑母很久以前,因出了一场意外,就不知下落了。”
“老夫人似乎很挂念她。”
“是啊!这些年来,奶奶没有一天不念着姑姑,不知她是死是活。姑姑当年有‘江南第一美女’之称,我小时候曾见过她,你和她实在长得很像。”
“我怎么比得上令姑母。”无言淡淡一笑,“你和老夫人感情似乎很好?”
“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自然和她亲近。”
她感觉得出来,承嗣表哥的确是十分孝顺外婆,知道有人尽心地照顾外婆,她也可以放心了。
没听到她答腔,柳承嗣转过头去看向她,只见阳光从枝桠间穿了进来,映照在她白皙无瑕的娇颜上,将她衬得更加脱俗清丽,灵秀绝伦,他一时之间竟是看呆了,不知眼前人儿是真是幻。
“柳公子,怎么了?”无言注意到他突然停下脚步,诧异地问。
她见他没有反应,正想伸手拉拉他的衣角时,哪知手还没伸出去,腰间却被圈住,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拉得退了好几步,靠人一副宽阔的胸膛里。
“韩大哥。”那股熟悉的气味让她马上就辨识出来者是谁。
韩渊的出现也让柳承嗣回过神来,“韩庄主。”
韩渊冷哼一声,无言从他的声调中听出了不悦,忙道:“韩大哥,你别生气了,我只是来给老夫人治病。”
韩渊又是一声冷哼,终于开口说:“既然治好了,我们就走吧!”他揽着无言的腰,便要往外走去,柳承嗣却一个纵身,挡住了他。“请等等。”
韩渊凝住脚步,“柳三公子,你还想做什么?你擅自到我庄里把人带走,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韩大哥,没关系的。”无言恳求地喊。到底柳承嗣是她的表哥,她实在不希望他们之间起争执。
“在下心急家祖母的病,冒昧之处,请韩庄主见谅,不过,我听说幻影医仙是被你强掳到绿柳山庄的,既然柳姑娘治好了家祖母的病,柳家庄也算是欠了她一笔人情,断不能容你再任意带走人。”虽然无言没有承认,不过柳承嗣相信自己不会猜错。
“就凭你?”韩渊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
“在下就算力薄,但是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懂的。”柳承嗣不卑不亢地道。
韩渊轻蔑地哼了一声,大有动手就动手的姿态。
无言急忙拉住他,道:“韩大哥,不要。”
“柳姑娘,如果你不是心甘情愿同韩庄主走,只要你说一声,在下必当鼎力相助。”柳承嗣诚恳地说。
无言还没说话,韩渊已先开口,“她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在下只是想帮柳姑娘,再说,柳姑娘和韩庄主也非亲非故,你一样不能干涉柳姑娘的行动。”
韩渊眼睛一眯,一张英挺的脸看起来充满危险的气息,“非亲非故?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说她和我是不是非亲非故?”
他这么一说,不只柳承嗣,就连无言都呆住了。
韩渊不再说话,只是搂着无言的腰,在柳承嗣的怔仲时,转过身去,大踏步离开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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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离了柳家庄后,无言总算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质问。
“你为什么这么说?”无言纳闷地仰头问。
“说什么?”
“你说我……我是你的未婚妻。”她不好意思地嗫嚅着。
“刚刚你有机会,却为何不认你外公、外婆?”韩渊不答反问。
“我……这不干你的事,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他抬起她的下巴,扬起眉,逼视着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是你欠我的。说吧!为何不认你外婆?当年你不是答应大娘要来找他们?”
“我……”在他强硬的气势下,她气馁地转过小脸,“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当年既然没有机会认他们,今日又何必增添他们的麻烦?反正他们并不知道我的存在,而且,有一个瞎了眼的孙女,对他们来说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哦?因为不想给他们添麻烦,所以你不去认他们?”
他的话里好似有着什么含意,但是她分辨不出来。“这样对大家都好,二十多年了,就算娘曾带给他们许多伤痛,岁月也足以弭平了,若是我出面相认,只会掀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