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来了,小姐。布莱尔先生正等着您呢。请跟我来。”
简紧张地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裙子,跟着服务员穿过大厅。湖滨饭店的豪华典雅是远近闻名的,她来之前曾想过要不要还穿上那件黑裙子。在她以前的社交生活中,她从来不曾在接连两次的公开露面中穿同样的衣服。而她也知道,这一点是逃不过布莱尔那尖刻的眼睛的,他一定会认出这裙子,并会对它发一通无情的评论。
当她再度向卡罗蒂借鞋子的时候,她把她的整个衣柜都打开,任她挑选。面对敌手,简不得不想出一些虚张声势的办法来为自己撑门面。
现在她不得不再一次对自己的胆量挑战。那件镶有珠子的深绿色超短裙倒是现在最流行的款式,可它完全不合简的着装风格。它太时髦,太扎眼,又太……年轻了。那件无袖低领紧身衣虽然较为适合一些,可那高弹的衣料紧紧箍在她那曲线优美的身体上,她修长的腿暴露之多是她自十几岁以来所没有过的。也许她不该听从卡罗蒂的话,把头发披散下来,而且还化了妆;可是在卡罗蒂得知她要会见的是在那场出名的争斗中的对手的时侯,她就非让简听她的不可。当她知道在那场争斗中出手的是她而不是布莱尔的时候,她的怜悯又逐渐转变成钦佩。可她还是对简所说的这一次会面纯粹是出于商务目的将信将疑。
领座的服务员绕过一个花坛,这时简注意到,在大厅中央的一张桌子边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噢,上帝!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突然躁动起来,似乎连骨髓都焦虑不安地沸腾了。她到这个地方来一定是疯了。相信布莱尔的息事宁人的鬼话,只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经给简套上了绞索,为什么还要提出什么帮助呢?接受他的邀请是否会暴露她山穷水尽、急于抓住救命稻草的处境?
强烈的自尊心使简几乎想掉头跑开。而就在这时,那黑发的头转了过来。简再一次感受到了那锐利的目光。走是走不掉了,简的下一个意识是,自我保护。见鬼,到底是谁在开玩笑,难道自己不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急于抓住救命稻草的地步了?
在向桌边走过去的同时,简努力克服着紧张情绪。畏缩感使她的手握紧了。她瞟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这也是一个需要掩饰的方面。她已经把纱布拆掉了,而且还试着涂了一些化妆晶以掩盖红肿。但是那青紫的颜色太深了,盖也盖不住,因此她不得不向卡罗蒂借了另一样东西--一副黑缎子手套。
她也曾对自己说,仅仅几个小时的包扎根本医治不好受伤的骨头。要是再被什么东西撞一下就更不得了。可是她还是不愿意在布莱尔面前显出任何需要怜悯的样子。这得先看他是否还有丝毫的怜悯心,看他的怜悯心在唇枪舌剑之后究竟还剩下多少。
在他起身迎接她的时候,她从他脸上已丝毫看不出那一拳的作用究竟持续了多久。他那生动的嘴和坚硬的下巴上都没有留下丝毫受过伤的痕迹。这的确是他说一切都非常好的一个理由。
在他观察她的衣服的时候,她从他的蓝眼睛里看出几分欣喜的表情。面对她那被头顶上的大吊灯照得珠光宝气的镶满珠子的服饰,他一时间有些出神。让他知道她有意要在较量中做一些使他吃惊的事情,有利于她提高自信。卡罗蒂言之有理!简自己脸上也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随着很有分寸地点头还礼,简坐在了服务员为她拉开的天鹅绒面椅子上。 “打扮人时?”他嘴里嘟囔了一句。那带有几分迷惑不解的目光重又回到她的脸上。
她感到一丝紧张。从他那模棱两可的话语中,她听出一种轻蔑的口吻。“你说什么?”她傲气十足地问道。
他面带着令人肉麻的笑容坐了下来。
“你今晚真风光,也很……勇敢。”他平静地解释说,端起空酒杯向服务员示意,但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
她压低她那黑色的眉毛,“谢谢。”表示礼貌的话语中夹杂着几分轻蔑。
“这是我的荣幸,简。”他回答说,话语里显然带着讥笑,这使简立刻忘记了自己曾发誓在不论什么情况下都要冷静、克制。 “你自己今天看上去也够特别的,瑞安。”她话里带刺地回敬说。
而不幸的是,这话还真说得有道理。他身穿一件使他肩膀更显宽阔的白色礼服,一件深蓝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这身衣服能更好体现男人的魅力和他那粗犷、豪放的性格,还能体现出融于他性格中的那种进取精神。这些气质所形成的视觉冲击力连简也无法否认。
最可恨的是,他对这一点也很清楚!他把身体靠在椅背上,那动作充满自信,似乎是对她冷嘲的莫大讽刺。
“我们是惺惺相惜,对吧?”他缓缓地说。“你喝点儿什么?给我来一杯伏特加马爹利,带柠檬片。”
她想反对喝烈性酒的话已经到嘴边上了--她要以清醒的头脑来对付这个混蛋--但是他并无恶意的提议又使她产生了一种挑战烈性酒的冲动。
“我也一样。”她不动声色地对站在身边的服务员说。
在服务员离去以后,布莱尔开始说:“我正担心你会不来呢。”
她并不是有意来晚的。她搭乘一个朋友的便车,可那个自以为是的小伙子的时间观念特别差。她是特别注意了才没有让瑞安看出来当她知道她不能按时到达时的气愤。
她抬起眉毛说:“不习惯别人失约?”
“是啊,除了那次在教堂里。”他回答,对她的刻薄当即给予回击,而且很轻易地就突破了她严守的防线。
看到他那蓝色的锐利目光,简的脸变白了。“可你没有……失约。”她支吾着说。
“是没有,但结果却是一样的,不是吗?一个新郎在婚礼上被新娘抛弃……”
简结结巴巴地小声说: “可你--还可以--再找别人……”像瑞安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是不可能打光棍的--除非他自己想这样。
“那么,你认为我该选谁来做我的下一个新娘呢?”他反唇相讥。“也许是我的秘密情人?”
简一时感到失去了平衡。“你果然还有别的恋情?”她惊恐地问道。她还从来没怀疑过爱娃的退婚理由是站不住脚的。哦,上帝,难道她表现出来的那些愤怒并不是白白浪费感情?
“当然,我认为你应该知道。”他低声说。
而当她终于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的时候,那提起来的心又骤然跌落下去,血色一下涌上她那苍白的脸。
“假如你说的是我--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你指望我把你说成一个清白的女人?”幸好他接着她的话茬儿说,“是啊,这倒是蛮符合故事发展情节的。你是希望我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吗,亲爱的?你那样做就是为这个吗?”
“不!当然不是。”她恼怒地说。 “你--我--我们从来没--你真让人恶心。” “你认为纯洁、高尚的婚姻让人恶心?”他有意反问道。“你的想法好奇怪呀,我心爱的简。”
她简直如坐针毡,“我不是你的什么心爱的。”她冷酷地说,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