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没有接触过其他男子,虽然居处僻壤,然不远的一个小市镇中也有好几个和她算是青悔竹马的儿时玩伴,但她对於男女之事似懂非懂,也未曾加以措意,可是……
可是这海神送来的异乡游子,怎会和她过去所认识的男子都不一样呢?他的一举一动都若有似无地牵动着她脉搏的跳动,即使与他斗嘴争吵,心中居然也是感到无限的喜乐。
她不了解为何心中仍然维持着当时的悸动,仅仅只是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拥抱吗?还是对他有了感情?
若果真如此,那麽当他抱着自己时,为何还要将他推开呢?是因为两人只认识了一天,故对他不信任?还是基於少女的矜持,不愿意如此轻易地解放自己?抑或是担心他只是出现在她生命路程中那道雨後彩虹,很快就会离去?
纷纷乱乱的念头杂遝而来,每一个念头对她来说都是道无解的难题,她勉力的让自己不再去想,可是这些难解的问题总在她精神稍一松懈,便又如同雨後春笋般一个个自动冒出。
辗转反侧直至中夜,仍是无法安眠,她索性睁开双眼,望着一片漆黑的室内,聆听屋外海风呼呼吹过的声音,静静地等待曙光的到来。
突然间,海风刮来一声凄绝的惨叫,有如临死的狼嚎,在阗寂的黑夜里听来令人毛骨悚然,她仔细分辨其声,竟是来自於爹爹的房间,急忙跳下床去,随手披了一件外衣,飞快跑向爹爹的卧房。
经过前屋时,长板凳上也没了慎思的踪影,她心知不妙,担心慎思会为了逼问出血罂粟的下落而对她爹下毒手,立刻加快脚步,才踏进她爹的房门,就看见慎思那宽阔的背影,正挡在爹爹的卧床之前,而爹爹则是平躺在床上,两眼翻白,脸色发黑,嘴角还汩汩地流着血,看上去生死未卜。
「休伤了我爹!」她大喊一声,人随声起,一招「西施浣纱」,拍向慎思背心正中的神道穴--
慎思忽闻耳後风声有异,不及转身,左手横腰回到身後,平贴於背,挡了她这招,随即翻掌为抓,握住端端的手。
「端端姑娘,你误会了……」他回过身来,匆忙想解释,但端端却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
她的右手被慎思抓住,急切一抽,却没抽出来,又接着一招「昭君出塞」,飞起右脚,袭向慎思膝盖关节处,岂料她快慎思更快,他右脚微微提起,脚尖正好对着端端的足底,如果她这一脚踢的实在,倒是将自己足底的涌泉穴暴露给对方。
这时她救父心切,眼看连下两招致命招,都被慎思轻易化解,左手立即伸入怀内,取出贴身而藏的分水蛾眉刺,施展家传的点穴心法,招招不离慎思身上的几处大穴,无奈他的武功实在高出她太多,任凭她犹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仍未能伤到慎思分毫。
此时慎思心底却是暗暗叫苦,他原是睡在前屋,忽听得院子附近有不寻常的动静,像是有什麽人摸进了屋内,正想跳起身来探个究竟,就听到秦老汉的一声惨叫,他也不过早了端端几步进房,就见到秦老汉已然中毒躺在床上,才俯身想察看他的伤势,竟被端端误认为凶手,这下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几次出言想解释,端端却是恍若未闻,一心只想置他於死地,虽然以他的武功来对付端端,还是行有余力,但他深知真正的凶手一定是躲在暗处伺机而动,随时都可能会出手,届时自己会不会有危险,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如果凶手是针对秦家父女而来,那麽端端便可能会受到伤害。
这些念头飞快地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为了保护端端的安全,迫不得已,只好点了她的穴道。
端端一被制住,手上的娥眉刺也「当」一声掉到地上,全身动弹不得,不过她的哑穴并没有被封,她恨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辜慎思,你真是狼子野心,我们父女俩给你食物,还让你借宿,没想到你居然只因为我爹不肯将血罂粟的线索告诉你,就下此毒手,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端端姑娘,你听我说……」他急於说明目前两人正身处险境,敌人随时都有可能趁机偷袭。
端端根本不肯冷静听他的话,「我不要听,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有胆你连我也一起杀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他知道若是不把真凶揪出来,那麽他这一辈子就永远成了端端的杀父仇人,他不甘心就此含冤莫白,又缺乏洗脱他罪名的证据,不得已,只好再点了她的哑穴,道了声「得罪了」,便将她横抱起来。
第四章
端端眼睁睁地看着他点了自己的穴道,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又见他将自己抱起,只能张着一双美目瞪着他,眼中带着七分的愤怒,以及三分的恐惧。
没想到慎思只是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秦老汉身旁,然後对她说道:「端端姑娘,真凶另有其人,眼前我虽无线索,但我一定会为你爹报仇的。」
他拉过秦老汉身上的被子,轻轻地盖在她身上,她躺在爹爹的身旁,凝神一听,却听不见她爹的呼吸声,这时才确定世上唯一的亲人已经被害死了,心里又悲又怒,一口气换不上来,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慎思一见到她忽然失去知觉,也是一惊,赶紧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虽然微弱,却是绵而不绝,心下略慰,於是用力掐了她的人中,不久,便听见端端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端端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出现慎思魁梧的身影,距她不过二尺,不由得双眼圆睁、怒目而视,恨不得跳起来将他碎屍万段,但慎思仍是满脸真诚的望着她,眼光中找不出丝毫虚伪。
慎思见她口唇欲动,似乎有话要说,虽知她想说的不外乎是一些责骂他的言语,又担心她憋着满腹的怨气伤了身子,还是出手拍开了她的哑穴。
「你……你……你真的杀了我爹!」几个时辰前还流连在旖旎美梦之中,如今她那满心怀想的男子,居然成了她的杀父仇人,她根本无法承受这个事实。
慎思还想开口再作解释,突然听见一声轻响,一件细小的微物破空而来,他转身伸出右手,两指一夹,原来是一根两头尖锐、发着乌光的细针。
「哈哈哈……」一声刺耳笑声自窗外传来,那声音听起来犹如地狱里的鬼哭,教人不禁毛骨悚然。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的女子,彷佛足不点地的飘入房内,慎思下意识用身躯挡住了端端,正欲质问,夹着细针的两指陡然感到一阵麻痒,顷刻问,整只右手手掌完全不听使唤。
「毒针!」他惊叫一声,手臂一甩,将细针直插在地上,但那阵麻痒却慢慢地沿着手上的经络朝心脏而去,他心知已着了对方的道儿,却不顾自己的安危,反过身去,以左手迅速解开端端身上的穴道,口中大喊:「端端姑娘,你快走,这里有我挡着!」
端端虽没看清来人的长相,却也被那骇人的笑声给惊住了,之後慎思每个动作都看在她的眼里,她这才相信慎思对她实在是没有恶意,而这位天外飞来的不速之客,或许便是真正的杀父仇人!对於慎思如此奋不顾身地保护她,她心中不免感到愧疚,更懊悔为何没听他的解释,以至於让慎思中了对方的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