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我才不要让你这么舒服呢!”她娇瞠怒笑道。
交通一路顺畅,他们很快的回到赫连家。车子驶进宅院里,才刚停在大门前,张妈便从大厅内急急迎了出来。
“少爷,你可回来了。”张妈看起来很紧张。
“什么亭这么慌张?”他不过才刚踏出车门。
“有客人,他等你很久了。”
“我不记得今天有约什么人见面,他等得再久也不能怪我。”赫连朔显然是责怪张妈的小题大作。
“我不是这意思,因为来的人是……”
“朔少爷。”一声沉着稳重的嗓音自大厅里传出来,打断了张妈的话语。“是我,您还记得吗?”
说完话的同时,一个老迈年高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大厅中央,面对着大门口。
一瞬间,赫连朔炯亮的目光对上来人。
“黄琦。”他立刻就认出老者的身份。
面对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活了一个世纪的老人,芷薏有些害怕的紧挨在赫连朔的身边,完全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朔少爷记性真好,都二十五年了,还记得我这个老人家。”这位叫黄琦的老人,是在赫连老家待了一辈子的老臣。他虽然拄着根拐杖,但是身形看起来精神奕奕,身体似乎还是很硬朗。
“你来找我做什么?”
“老仆是来请朔少爷回家一趟的。”
“回家?回什么家?”赫连朔闷哼一声。“自从我们
一家人被赫连战赶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和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他毫不在意的直呼曾祖父的姓名,配上冷淡的语调,令人听不出来是敬畏还是憎恨。
“老太爷在你们离家不到三年’便过世了。”黄琦表情冷然的说。
“是吗?”赫连朔的眉心还是揪了一下。“很抱歉,我一点也不感到遗憾。”
芷薏挽上他的手臂,轻轻捏着他给予支持,让他顿时感到既欣慰又好抱歉,他一直不曾向她提起自己的过去,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让她分扭不愉快的情绪,另一方面是压根儿没想到还会跟过去有牵扯,谁知反而害她碰上这样尴尬的场面。
“但是,老爷吩咐我,请你务必跟我回家一趟。”
黄琦的一句话,正式将赫连朔一直长埋于心中的前尘往事全部勾了起来。正如黄琦所言,他们被赶出家门已有二十五年,然而当年那一幕手足相残、父子相逼的情景,即使在过了二十五年后的今天,对赫连朔来说,记忆仍然太过鲜明。
赫连朔的曾祖父赫连战和祖父赫连钢都很年轻便结婚生子,所以他的父亲赫连青云和伯父赫连皇天这两个兄弟,尽管在当年都早已是可以独当一面的艺术鉴赏家,不过他们的家族企业,却没有大到同时需要两位决策者,而在赫连战没有退休的打算,赫连钢也正沉浸于掌握权势,没有替两个儿子想想未来发展的情形下,赫连皇天怂恿弟弟利用来朋友的名字,偷偷在外合开了一家古代文艺鉴赏中心。
草创期间一切都十分顺利;其实早已耳闻风声的赫连战骄傲于这两兄弟有如此壮志和野心,也就装作不知情,任凭他们自由发展。但是后来因为鉴赏中心的业务推广不顾,导致积欠厂商账款,甚至发不出员工薪资时,赫连皇天竟然偷偷挪用家族企业里的资金来周转。
这件事立刻就被赫连战发现,大发雷霆的他将儿孙找来对质,状况外的赫连钢一问三不知,太过畏惧祖父威严的赫连皇天则一古脑儿的将所有过错全部椎给当时身在瑞士参加拍卖会的赫连青云。
那年只有七八岁的赫连朔永远也无法忘记,当勃然大怒的曾祖父要他父亲带着妻儿滚出家门时,赫连钢竟然没有开口替自己的儿子求情。
“找我回去的人是赫连钢?”赫连朔的思绪回到现实,带着轻蔑的口气,他大刺剌地指名道姓。
黄琦是从小就跟在赫连钢身边的仆役,长大之后学有专精,当上赫连钢的秘书,当年在赫连家的地位只怕还远在皇天和青云两兄弟之上,所以他口中的老爷,是赫连钢本人。
“不,是皇天先生派我来接你。”
“皇天?那赫连钢在哪里?”
“朔少爷,请你先跟我回去,其他的事情,皇天先生会告诉你。”官尽于此,黄琦便不肯再多说一句。
去或不去?
二十五年了,他和赫连家族之间整整有二十五年的空白。
上下算起来不过四代的血源至亲,竟然有着剪不断的恩怨情仇。
“朔……”芷薏一直站在赫连朔的身侧,虽然很想给他最大的支持,却也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背脊有着阵阵寒意。
“别担心,没事的。”他搂住她,爱怜地吻了吻她,知道她对眼前这一切有成串的疑问,而且八成被自己此刻的冷漠态度给吓着了。
“朔少爷?”忠臣仆子黄琦础咄逼人地等着答案。
他紧紧握住芷薏的手,然后松开。“小薏,你在家里等我。”下了决定,他望向黄琦。“好,我跟你回去。”
第九章
连绵不绝的杉木快速地往两旁退去,风驰电掣的黑色凯迪拉克房车奔驰在高架道路上,直驶北方。随着汽车进入东湖,弯进一栋别墅住宅的专属车道上,赫连朔的心思终于被迫回到现实。
眼前的赫连大宅,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赫连朔从下车的那刻开始,便让自己陷入机械式的运作,由黄琦领着一路来到赫连皇天的卧室,他一直都目不转睛,丝毫不费心思去打量室内奢华的装潢,因为那些摆设都跟他脑海中的记忆、深夜里的梦魇一模一样。
房间中央,巨大的床铺上躺着一个严峻削瘦的人,床畔立着几位医护人员,随时照料着病人的一切需要。
原来赫连皇天病了。
他的年龄不过将届满一甲子,但他此刻的病容使他看起来像个超过七八十岁的老头子,眉宇之间的强硬更突显咄他敌不过岁月风霜,连黄琦的身子骨都明显比他还要健康硬朗。
“阿朔,你来了。”苍老的嗓音中竟不失威严。
他实在无法强迫自己对眼前这位伯父产生任何孺慕之情。“找我做什么?”
“我命令你回家,难道你不服气?”他突然丢出一句别有深意的谜语。“哼……不服气也没用,你父亲欠我的债比你想象中的更多。”
这是你说的!赫连朔冷静地微微一笑,不作任何反应。
“有什么事,你就开门见山的直说吧。”
“我也没打算瞒你。”
躺在床上的赫连皇天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用他那空洞泛白的眼珠子直盯着赫连朔瞧,令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的儿子赫连望上个月在法国出车。祸成了植物人,现在躺在医院、里。赫连家的事业后继无人,我要你回来接管。”
赫连朔嘲讽似的笑容凝结在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股想仰天大笑的冲动。赫连皇天找他回来当继承人?他不但病了,连脑筋也已经不行了吗?
“对不起,没兴趣。”他撂下话便转身想要离开。
他不想探究原因,更无意卷入家族事业的风暴。“华夏敦煌艺术发展基金会执行长”这个位子或许是块大饼,但他却不想撑坏肚子。
“站住!”居然有人可以拒绝一步登天的机会,赫连皇天不得不佩服侄子有着和他父亲一样的骨气。“即使不为赫连的家产着想,也该替你自己想一想,你不希望下半辈子都活在君漠北的阴影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