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这叱咤金陵商场的男子,无助得一如孩童。
双成也不禁感叹:“看你平日放浪不羁,料不到你对情儿用情霓也如此之深。”
孙大少负气冷笑。“我自爱我的,与旁人有什么相干?又何须昭告天下。”
他苦闷地垂下头去。
双成只好强笑。“别这样,精神一点,嗯?否则哪里还像是意气风发、傲视群伦的孙大少?”
孙大少惨然一笑。“你告诉我,还有什么值得我打起精神去向对的?
二句话堵得她回不了口,看着她的窘样,孙大少却又笑了。
“罢了,罢了,”他起身,仰天大笑出门去。“有心多情,偏遇无情,将酒作泪,将醉换醒啊!”
“大少你别走……做什么!”双成急得想追出去,却让子虚一把抓了回来,慌得她直跳脚!“还拦我!你看他那个样儿!”
“叹,早成,”子虚竟神态自若,好似不关痛痒:“让他去吧,小妨事的。”
“你这个冷血郎中厂气得她口不择言。“孙大少和我们是什么交情,你就放心让他这么走掉引”
“这……双成啊,”他苦笑。“大少当局者迷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也跟着糊涂?”
“什么意思?”
“就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的意思。”他缓缓分析:“你想想,情儿心里如果存了恩断义绝的念头,她只要在老夫人面前把事情全抖出来,孙大少可就是个死了;可她偏要迂回曲折地另编个理由好离开大少,这代表什么?”
“啊!”她恍然大悟。“你是说情儿根本舍不得孙大少挨打受罚?
“对。也就是说,情儿心里还是惦念着大少的。”
双成闻言大喜!“那就更该早点告诉他……你又干什么?”
才要冲出去,又让他拉住了。 “我以为暂时别说出来比较好。”子虚一贯的慢条斯理:“大少平日行径你我了然于心,如果让他们那么容易复合,难保过不了几天,大少又要故态复萌,所以……”
“为了朋友,也不得不做一次坏人了。”子虚故意一叹,而后笑道:“你也说了,我们和大少是什么交情,当然应该助他浪子回头喽。”
“唔,好是好,不过就这样放着孙大少不管,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大少天性豁达,不是会钻牛角尖的人,我们倒不用太操心他。当然,痛苦是免不了的,不过也只能让他忍耐一阵了。”子虚沉吟着。“这是他欠情儿的,何况,为长久计,这么做对他们俩可能比较好。”
“那也是。”双成琢磨了一会,也觉得有理。
子虚却用一种很怪的眼神打量她。
“怎么啦?”
“你还在思量大少和情儿的事?”
“是啊,又怎样了?”
“没什么,”子虚忍着笑。“难得看你如此认真,所以我……”
她不高兴了,嘟着嘴问:“所以你就笑我?”
“我也不是笑你,不过是说实话啊。”子虚居然翻起旧帐来:“记不记得一开始你贪热闹,吵着要帮我行医济世,结果一天之内煎坏了五、六帖药,打破了二十几个药碗,这事可不假吧?”
羞得她面红过耳。“那——那是第一天嘛,哪有谁天生就会煎药的!”
“可是我记得第二天……”
“别说了啦!”她气急败坏地捂住自己耳朵。“八百年前的事,还有什么好提的!”
“叹,”子虚笑着把她双手拉下。“我提这些倒没有笑你的意思,只是想起旧事,心有所感罢了。说实话,当时我看你第一天弄那些药材药碗就那么不顺利,本以为第二天定然看不到你的人影,岂料你不但仍来帮我,而且这一帮就是半年。”
他含笑,眼中有着欣赏。“真是让人不得不另眼相看哪。你虽贵为瑶池仙女,眼里看到的却不只是那颗蟠桃。”
啧!这话是褒是贬?认识了那么久,双成‘直想不透他为什么好像老把神仙全看成没血没泪的冷血动物。
索性不理子虚,自去寻思另一个问题。
“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双成老实地说出自己的疑问:“就是那天情儿负气说的话,什么叫做夜里侍候大少的总是别的女人?我实在不懂,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来……啊!对了,你一定知道是什么意思吧?不如你告诉我。”
双成从来没见过子虚的脸红成这样。
“双成!”他急急问:“这话你没对谁提起过吧?”
“没啊。”她还楞着,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
”那就好!”子虚吁了口气。“你记住了,这话千万别再对谁提起,尤其是大少,明白吗?”
“为什么?他会生气?”
“不,双成,”子虚一脸无力。“他不但不会生气,说不定还会很乐意亲自教你,但就是这样才糟糕!总之,这事就别再说了,你若因此出了什么差池,我就算百死也不足以赎罪。”
双听了好生气馁。“你不让我问别人,我问你你又不肯说,你们都懂就我不懂,多不公平!”
“这种事不懂也不会怎样的,双成。”
她恨恨地看他。“反正你就是不肯教我对吧?”
“好……别吵,等我有空,有空再说好吗?”
子虚随意敷衍两句就尴尬地走掉了。
哼,真没意思!
只留下双成站在厅里。听子虚说得严重,害她虽然好奇得要命,却也不敢当真拿这问题去问人,只好闷闷地发着呆。
第七章
往后数日,情儿随着孙老夫人上九华山去,自然音讯全无。可怪的是孙大少居然也不见踪影,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去了哪。
双成和子虚日日打孙府门前过,日日探问孙大少的消息,但都徒劳无功——孙大少连家也不回。
孙府门房自从知道他俩同他家公子爷交情匪浅后,已不敢轻易造次;何况半年多前赌输的四两银,子虚也一直任他装傻蒙混,从未催讨,因此门房对他俩的态度客气不少。但见他俩日日上门日日扑空,也着实令门房很不耐烦,他根本想不透他俩在担心什么。
“子大夫,双姑娘,”门房摊摊手,根本不把他家少爷的失踪当一回事。“你们也来得成勤快了,我真不懂为什么;我家公子素来放荡不羁,又是天生好玩好动的人,这回恰巧碰上了老夫人出远门的大好机会,还有不玩个尽兴的?莫说十日未返,就算两个月不见,那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又有什么好操心的?”
门房的态度基本上可以看作孙府上下所有人的代表,当然,那是因为他们对孙大少和情儿的事一无所知的缘故。
万万料不到孙大少平日的纵情任性,竟会成为如今找人的最大阻碍。双成虽不知子虚的想法,但她却非常后悔当日塾堂中没能拦下孙大少,弄得如今连人影都不见。
果然,孙大少失踪了大半个月,子虚再怎么冷静,也不能不有所动摇了。这日,双成坐在厅上,见子虚缓缓走来,手上还拿了个签筒。
她不明其意,正要发问,子虚已自叹了口气。
“双成,我想过了,任大少这么失踪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虽说了该给他一个教训,可他这么音讯全无的,担心的还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这是在教训他还是在折磨我们俩。”
“可不是!”
“所以我决定了,”子虚扬扬手上的签筒。“我们来测个字,先把大少找出来再说。”
“你居然还会测字?!”双成好奇地盯着筒里密密麻麻的竹签。“灵不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