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贪玩误事的下场罢了,”她的情绪还是很低落。“如果是飞琼姐姐,绝不会把事情弄得这般鸡飞狗跳的。”
子虚的目光中充满不忍。“别再拿飞琼来跟自己比了,你有你的好,不用那么泄气的。”
“你或许不知道,你有一种独特的光华和风采,我初见你的时候……”子虚的眼光飘向远方,却忽地一震,惊觉自己这话已经泄露了什么似的。
双成却仍怔怔的,美丽的眼眸中尽是茫然。她是从未接触过人间风月的,所以才会不懂,否则,这样温暖美丽的春夜、样温柔的目光……她实在早该看出很多事情来了。 子虚却已收拾超情绪,短短一瞬,他似乎已决定将许多心事深深收藏,这是为了她好,很多事不知道就不会有烦恼。
“总之,别再把自己看得只会贪玩误事了。”子虚状若无事般温柔地笑着。“如果你这叫贪玩,那孙大少岂不叫无法无天了?何必妄自菲薄呢?你是聪明果决又幸运非凡的仙女,否则怎能在两天之内就把我这个蟠桃大盗揪出来?”
双成被他逗得噗哧一声,而后笑出了眼泪。“作贼的和捕盗的居然会一起坐在这树桃花下、这池春水前喝酒,真是不可思议的缘分啊。”
“是啊,”子虚举杯相邀:“慷慨尽觞吧,为这缘分,就当浮一大白!”
双成果然一仰脖把酒干了,顺道儿干掉的,还有她一直以来面对飞琼时的自卑,以及蟠桃失落的自责。一时之间,她体会到什么是自在。
月色依然皎洁,桃花依然芬芳,春夜里好像已经发生了许多故事,但却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他们彼此都知道,他们将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繁星满天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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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实在也没什么好补充的,柴米油盐,照常度日。若说真有什么让人跌破眼镜的事,大概就是李永年了。
有天一早,他们才起身,居然发现桃树干上又被人钉上了一纸书帖,和李永年上回钉上的一式一样,只是这回是道歉函;所写内容,不外乎是为之前的鲁莽感到惭愧抱歉云云。推敲那用字遗词,的确是李永年亲笔。
此时他们已与孙大少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遂将那纸书帖也交他过目。孙大少看了不发一语,良久,才缓缓叹了口气。
“仍旧是三流货色。”他摇头。“不过,以他如此自恃身分的人,居然肯写信认错……李永年毕竟是李永年。”
“孙大少也不愧为孙大少,”子虚一笑。“带回天定并不困难,真正棘手的是带回天定后如何化消李永年的恨意。现在大少一出手,不只救回天定,还换来了李永年示好的保证,往后我们可说是再无后顾之忧了。”
“哈!”孙大少唇角一扬。“你总算知道没找错人了?”
天定看着他俩,拍手笑道:“依我说,孙少爷和子虚哥是一样的了不起!”
孙大少拧了拧天定的腮帮子。“小鬼头满会说话的,不枉我为你奔波一场……对了,小鬼头这次死里逃生,往后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周老丈不免疑惑:“孙少爷是说……”
”我瞧天定小娃儿挺伶俐的,年纪也已不小,该是可以人塾读书的时候了,不知道周老丈有什么安排没有?”
“这……”周老丈为难道:“小老儿也知道天定聪明伶俐,是读书的好材料,只是天定身体不好,家中又实在清贫,没有钱供他人塾。因此如今还是留在家中养病,只让他跟着我习字读书。”
“哦?”孙大少眼睛一亮!“原来老先生也是博学大儒?”
周老丈慌忙澄清:“博学不敢当,小老儿不过是做过几年塾师罢了。”
“塾师?太好了厂孙大少褶扇一挥。“不瞒老丈,我孙家有个家塾,之前一位塾师回乡去了,我正准备另寻良师,可巧碰见老丈,不知道老丈愿不愿受我之聘担任塾师?如此一来,天定也可以跟着在塾里读书,岂不是两全其美?”
周老丈心下琢磨:“承孙少爷美意,但此地距金陵颇有一段路程,小老儿只怕没办法……”
”钦,老丈不须担心,我们家塾自然设有塾师住处,地方还算敞阔,只要略略收拾,莫说老丈、天定以及双姑娘三人,就算再添几位也能安顿,不知老丈意下如何?”
天定和周老丈交换了个眼色,而后对孙大少道:“孙少爷,我和爷爷都是肯的;双双表姐向来贪热闹,她也一定赞成搬到城里去……”
天定说得挺起劲,一点都没注意到双成正在瞪他。
“不过我身上这病还得要子虚哥天天给我医治才行,如果子虚哥不愿意同去,我们恐怕也不能搬了。”
哎呀!一时竟未想到,子虚愿不愿走才是最大的问题呢。天定这话才猛然提醒了她,而据她的预感,子虚恐怕不会离开莫愁湖。
她的推测并非没有根据。
子虚自称大夫,可又有哪个大夫会像他一样定居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
连病人都没有,大夫岂不是只能等着喝风?
但他却仍在这里住下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自己喜欢。既是他自己爱待在这里,恐怕就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改变心意了——他可是为了赌一口气就能和天斗上三年的人。
天定的一席话让四个人八双眼全转到了子虚身上,其中大概又以双成的目光最热切。子虚却一迳低头沉思,甚至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反应似的。
“子虚哥?”天定忍不住先作试探:“你听见我们方才说的话吗?”
“嗯?”子虚总算抬头。“唔,自然听见了;等我合计合计……”
这一合计,不出所料,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双成他们倒也见怪不怪,孙大少却有些不耐烦起来。
“子大夫,你到底合计得怎么样了?”
“事关重大,”子虚一叹。“孙大少爷,你就不能等我考虑考虑吗?”
孙大少一怔,咕哝了几句,大抵是怪子虚小题大作,只不过换个住所也能这样紧张。子虚却置若罔闻。
接下来的时间里,众人就只见子虚时而深思,时而皱眉,时而闭目,然而他始终不发一语。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情况愈来愈不乐观的时候,子虚缓缓吁了口气,吐出一句话:
“我们就到城里去吧。”
这话一出口,意味着迁居金陵已成定案,大家不由得都吁了口气,只觉累得不得了。
孙大少不免埋怨:“第一次觉得时间这样难捱——等你做个决定真是会把人等老!我倒看不出你如此婆妈。”
“大少,若你我立场对调,”子虚摇摇头。“说不准你会比我还难下决定。”
孙大少一脸无法理解。“我就想不通这有什么难决定。金陵繁华热闹,你一个大夫要开业行医,到哪儿也比待在这人迹不着的地方强,你却偏爱待在这儿,我才觉得纳闷哩。”
子虚默然良久,才深深叹息。“我又何尝喜欢离群索居?只是人多的地方住久了,难免会让人看出……我是说,麻烦也就来了。”
“麻烦?”孙大少直从鼻孔里哼气。“我在金陵住了二十五年多,怎么没见?”
“唉,”子处无奈地闭上眼。“所以我很羡幕你……对了,既然要搬,我们得早做准备才是。大少,什么时候我们方便搬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