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是,所以只好委屈你了。走吧,这儿人多,我们到河边去。”
子虚说着,竟自顾自地走了,她和天定也只好赶紧跟上去。
披风的重量已是不轻,加上斗笠,双成更走不快了。天定虽时时扶着她,但他自己的身子骨病弱,人潮中又哪堪如此推挤?子虚竟视若无睹!
望着子虚的背影,更觉头疼欲裂,心头火起。
这时子虚已出了人潮,他俩却还陷在人阵中动弹不得。
“天定,你们先到河边去,我去办点事,待会儿再会合!”
子虚朝着人堆里大喊,喊完就走人了,双成甚至连叫住他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他俩才从人群之中脱身,但已看不见子虚的踪影。
双成心里更气,也只能和天定牵着手往河边走去。
东风送暖,桃李缤纷。河岸边倒也花红柳绿,畅人心脾。河中有零星几只渔船画舫,岸边也聚着些买卖渔货的贩子和杂货摊,赏玩河景的游人虽多,却不像方才市集中那么拥挤。”
她没情没绪地往前走,天定望着她,突然问道:“双成姐,你是不是生子虚哥的气?”
“没有。”她哼了一声。
“瞎子也看出来了,还说没有呢。”
静了一会儿,天定又道:“其实子虚哥让你戴这斗笠,也是为了帮你隐瞒行藏……”
“你明知我不是气这个!”双成咬着唇,恨得牙痒痒的。“我们俩一个病着,一个头疼着,他好像连看都看不到,随便丢句话来就要我们在河边干等,自己却不知道溜哪去了!你身子病弱,他竟连你一起丢下,怎会有人如此凉薄!”
天定居然失笑。“你恐怕是误会了……”
“天定,你不用再替他说话!”
看她还在气头上,天定也不多辩解了,只委婉道:“我虽不知子虚哥去了哪,但我却很相信他,他绝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不管别人死活的人。子虚哥是很替人着想的,你说想进城,他明知不妥,但是看你想来,他还是想办法带你来了。他又怎么可能故意丢下我们不管呢?”
她静心寻思,也觉天定说的不无道理,于是不再说什么,气也平了些。
“是不是?”天定微笑。“我说得对吧?子虚哥怎么想都不是那样的人。至于他到底去了哪,我也很好奇……双成姐,前面锣鼓喧天的,想是在唱戏,不如我们先去看看戏,等子虚哥回来,再好好问问他。”
天定说着,便牛推半拉把她拖到戏台前看戏。台上唱的是“八仙过海”,是出热闹戏文。
虽然是野台戏,台上角儿的作功、唱腔却颇具水准,加上围观群众捧场,气氛就更热络了。看着台上八仙扶醉过海,各展神通,众人都喝起采来。
双成看得忘情,一时也脱口赞道:“台上吕洞宾的扮相,可比真正的洞宾仙人还俊了。”
坐在她前方的一个男子闻言,转头向她看来,见她戴着斗笠看戏的怪装束,倒也没说什么。
可巧的是,此时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双成只觉顶上一凉,斗笠已被风吹起,待要伸手挽住,斗笠早吹上了树枝头。
“糟了!斗笠……”
她正心焦,天定却暗暗扯了她一把,示意她快快离开。
“怎么?”
双成才想要问,才发现眼前的男子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好像连魂都丢了。
这下她才知道紧张。
快走!
她忙牵住天定,那男子身手俐落,已翻身上前阻住她去路。男子笑吟吟地望着他俩,没有让开的意思。
双成皱着眉,悄声问天定:“莫非你们认识?”
天定苦笑。“这里除了你,又有谁不认得他?他是本城第一财主孙大少。唉,双成姐,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他见到你的容貌。”
双成闻言,再仔细打量,才发觉此人果然与众不同。这里人人站着看戏,只有他自备了锦绣灿烂的一张雕花座椅,身边更是僮仆无数。此外,长椅上还坐着几个艳色逼人的女子,都是满头珠翠,遍体绫罗。
她又瞄了孙大少几眼,这人倒也是脸如冠玉,潇洒局傥,可不知怎地,他瞧着她的眼神,就是让人打心底自在不起来。
双成还未来得及表示不满,孙大少已笑着开口:
“唐突了佳人,是我不是。在下孙彬,适才见姑娘俊俏的姿容,实在令人惊艳,不知能否请教姑娘尊姓芳名?”
天定抢先回答:“她叫董双双,是我远房表姐,初到此地,我带她进城来玩玩。如果方才有什么冲撞了公子之处,也请公子海涵,别为难我姐姐。”
好个天定!
她心中正暗赞天定机灵,孙大少手中褶扇一挥,却又挡住他们。一时议论纷纷,围观的人也多了起来。
“姑娘哪有什么冲撞了我的,倒是孙某方才多有失礼,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不如这样,让我请姑娘到前面的易牙居坐坐,开席摆酒,好好儿给姑娘陪个礼,如何?”
这孙大少总之就是不肯放人走了,双成当下反感,冷着脸相对:“那也不必,你别为难我们就成了。”
孙大少身后的几位丽人忍不住窃窃私语,他的僮仆们却吆喝起来:
“不识抬举的小娘们!”
“你是什么身分?对着我们少爷,没规没矩地称什么你我!”
“还不快给少爷陪罪!”
双成愈听愈是气恼,要当真认真起来,她难道会怕这班仗势欺人的刁奴不成?
孙大少骂道:“你们这帮奴才嘴狸胡说些什么!双双姑娘若给你们吓着了,回去我每人赏你们二十板子!”
僮仆们不敢言语,诺诺而退。
孙大少又满脸堆笑。“我这帮下人不懂事,姑娘切莫吓着了
她冷眼旁观,早看出是怎么回事,反而觉得好笑。“所以呢,这回你想在易牙居开席摆酒,为我压惊?”
见她笑得妩媚娇俏,孙大少又掉了魂似的连声道:“就是这个意思!不知道姑娘赏不赏脸?”
“又是陪礼又是压惊的,我可担当不起,”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台上戏已散了,你和你这帮人演的戏又不好看,我还是到别处玩儿去吧。”
孙大少闻言瞬间变了脸色,沉声道:“姑娘不肯接受我的赔罪,现在只好请姑娘向我赔罪了。”
吓!真面目露出来了!
“我要向你赔罪?”
“我邀姑娘是出于诚心,但姑娘方才那番话分明是在毁坏孙某声名。我孙彬可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姑娘言语伤我,难道不该有所表示吗?”
他一挥手,示意背后僮仆:“把她带走!”
在这草木皆兵的紧张时刻,突然由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个慢条理昀声音:
“哎,你们俩到哪去了?教我好难找。”
回身一看,正是子虚。
子虚懒懒地立在他们身后,背上扛了一大箩筐东西,满眼的无可奈何。
天定简直快要喜极而泣了,直往子虚怀里奔去。
“子虚哥来得正好,我和双双表姐来河边看戏,孙公子见了,想押她走呢。”
“双……双表姐?”子虚一皱眉,但很快就了解了。“怎么可能如此……哎呀!”
他奔到她身旁。
“我给你的斗笠呢?”
子虚及时赶到,双成心下也松了口气,之前生他的气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听见他问,遂委委屈屈地回答:“让风吹到树上去了。”
可不是?那斗笠还在枝头飘飘晃晃哩。
“这就难怪了……”
子虚叹了口气,转身面对孙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