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他毫不留情地转身往外走。
「遥哥哥,遥哥哥——」云柳柳哭倒在地上,还是唤不回他的心。
「云姑娘,这一百两你还要吗?」解乐公事公办。
「我……我要,我要,我当然要。」云柳柳赶紧从他手中拿回那一百两银票。
少夫人的宝座没希望了,总不能人财两失吧!权衡之下,她选择了自己有把握的事。
「解乐,我愿意离开杭州,再给我一百两吧!」杭州又不是多了不起的地方,不住就不住,多一百两在身边比较实在。
啧啧!这女人真是现实。
相较之下,火雁就单纯多了。
不知道何时她才会气消回来。当然,解乐心中最挂念的,还是少夫人身边那娇柔的小女人——心莲。
第十章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鸡。
明月银晖漫洒在大地,孤灯烛火荧荧燃,拖曳出一条颀长寂寥的人影。
解君遥伏首於案前,桌上堆叠了高高的帐本,手上的算盘则拨弄不停,核对著一本又一本的帐。
看似专注努力,可惜幽幽的叹息声,却泄漏了他的心事。
是的,长夜漫漫多寂寞。
爹娘回来已经好几个月了,火雁也离开了好几个月。
在忆及那率真、直接的笑容後,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甚至有人走到他身边,他都毫无所觉。
「唉!困了就去睡吧,何必在这里乱拨珠子。」解揶揄道。
「不,我不困,对完这本帐,我再去睡。」解君遥一回神,赶紧努力收摄心神,重新估算手上这本帐。
「哟!这麽努力做给谁看?不会太晚了吗?」
「爹,你……你在说什麽?」他故作镇定地问。「以前你不是老希望我赶紧继承你的衣钵,我现在这麽努力,不好吗?」
「不好!」解老实不客气地道。「我儿子这个时候应该在风花雪月、饮酒作乐,而不是守在这里算帐。这麽大的转变,还真是奇怪哩!」
爹才奇怪呢!儿子变好了,难道他不满意?
「爹,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知道你很高兴我终於想通了。」解君遥是这麽以为的。
「想通了,是吗?」解上前拍拍他的肩。「如果真的想通了,就去把人接回来吧,都好几个月了,难道你不怕她忘了你吗?」
「忘了我……」解君遥即时收口。「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够了,你已经够努力了,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雁儿。」解直接道出症结。「其实雁儿很单纯的,只要你去哄哄她就没事了。」
「爹,你不懂,我……」解君遥苦涩地摇摇头。
是的,他会如此努力全都是为了火雁。他要让她知道他并不只是个会玩乐的纨绔子弟、一个没用的二世祖。这几个月来他拚命地努力,就是想做出点成绩来。
他成长了,不再是个只会享乐的公子爷。
但是,都好几个月了,两人分开这麽久,他实在没有把握再次与火雁相见,会是怎样的情景?
「爹,我看还是算了。」没错,他不敢,他真的不敢去见她,怕那结果是他承受不起的。
「没用的小子。」解忍不住骂道。「我还以为我儿子对女人多有办法哩。」
「不,爹,你不知道,雁雁她……她根本不是一般女子。」要不然他也不会在不知不觉中陷了下去,搞得这麽惨烈。
「呵呵!她要是一般女子,岂能拴住你解大少爷的心?」解讪笑问。「好了,去吧、去吧,勇敢一次,总要试了才知道。若不去尝试,你永远都只有半夜躲在帐房里哀声叹气的分。」
「我……我真的可以去吗?」解君遥有些为难。「爹,万一雁雁不跟我回来,那你和娘一定会很失望吧!」
「当然!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将我的乖媳妇给带回来,知道吗?」
解君遥很想点头承诺,但他没有把握。
火雁是那麽烈性的女子,她会那麽轻易便原谅他吗?
「怎麽还是一副死样子?」解用力地拍一下他的背。「抬起头、挺起胸膛来,我没有这麽畏畏缩缩的儿子。管理商行的工作你都能够做得有声有色,怎麽才一个小小女子竟然搞不定?我不管,我要你亲口答应我,你一定会将雁儿带回来。」
看著他爹坚定的眼神,解君遥突然觉得信心十足。
「是,爹,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带著雁雁一起回来的。」
「很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解终於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忆君迢迢隔青天。
昔时横波目,今作流泪泉,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皎洁的月光漫洒大地,在火雁住的「雁居」里,不时传来惨烈的低呼声。
「哎哟!讨厌,又失败了。」夜深人静的,她尽量压低了音量,就是怕惹人注目。
又一次将书拿起来顶在头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前阵子,二姊冰心和夫婿回来小住了几天,她乘机将她拉到一旁询问如何让自已姿态变优美的方法。不知道冰心是故意整她还是真的,竟然要她顶著水盆走路?
可惜她天生粗鲁,砸破的水盆实在不在少数。现在夜已深了,只好用书代替。如果顶著的水盆掉下来,吵到其他人不要紧,吵到娘事情可就大条了。
几个月前,凤小邪看到女儿气呼呼地回来,非但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一脸开心地告诉她,她被休回家的时间比她预估的要晚些,实在值得高兴。
哼!什麽话嘛?哪有当娘的一天到晚在算日子,数著女儿何时会被休回家的?真是太过分了,要是现在让娘看见了,一定会笑她蠢,姿态好看又能挽回什麽?
「都是死遥遥害的。」她努著唇叨念著。
都怪他,没事干麽说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她粗鲁又不是一、两天的事,当初他们还不是高高兴兴地一起玩乐,他也没说什麽呀!怎麽来了个云柳柳,一切就变了?!
哼,云柳柳有什麽了不起嘛!顶多比她美些、艳些、娇些、端庄些……如此而已啊!
脸孔的美丑,她是无法改变了啦,但她的气质可以变啊!她也是可以很优雅、很端庄、很有气质的……
「哎哟!」头顶的书又掉了。「该死的,死书本,你就专门爱跟我作对,就爱跟我唱反调,让我读不会、气质也改变不了,是不是?哼哼,我告诉你,如果你再敢掉下来,我明儿个就将你当材烧!」
她咬牙切齿地警告完,又将书放到头顶上去。
「雁雁,你怎麽了?」窗外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火雁简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解君遥一路不停歇地赶路到花家,思念的心太过强烈,顾不得先和岳父、岳母打声招呼,就直接来到火雁的房前。
本想若能看看她的睡容也好,可想不到她没入睡就算了,竟然还对一本书大发脾气,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火雁推开窗子,见到窗外的人,她不禁傻了。
是他,他怎麽会在这里?
「你没事吧?」解君遥见她不答,表情呆滞,赶紧从窗子跳进来,再次关心地询问。
幻觉?完了,她竟然思念过度,起了幻觉。
书本从头上落了下来,火雁竟然毫无感觉。
一样俊美潇洒的脸孔,让她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遥遥,」火雁急忙地投入他怀里,语带哽咽地道。「你来了,你终於来看我了。」
是幻觉也罢,反正他终究到她身边来了。
「雁雁?」解君遥简直受宠若惊。「雁雁,你……你真的想念我吗?」
「是啊,我想你,我好想你喔!」火雁真心地道。
「我也是、我也是。」他迫不及待地附和。
火雁眼眶盈泪,差点感动地落下,但突然又想到什麽似的将他推开。
「怎麽了?」怀里少了她,他顿时觉得怅然若失,难道刚刚她的举动都是在跟他开玩笑?
「你太早来了,我……我还没学好、还不够优雅,你先消失吧!等我够美了,你再出现。」纵使他只是个幻影,她也要让他看到自己最美的一面。
「你说什麽?」
「我说我还没学会顶著水盆走路呢!连书本也顶不好,我还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你不会喜欢我的。」她黯然地低头道。
原来饱受相思折磨的人,不只是他而已。
解君遥根本想不到,自己当初的一句气话,她竟然会这麽在意,这些月来她一定受了不少苦,真令他心疼。
「雁雁,对不起,是我不好,那只是我一时的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真的吗?」是气话而已?
「是真的,我还是最喜欢率真的你,你不需要为我改变什麽。」解君遥想通了,她就是她,如果她变得跟涟漪一样温柔婉约的话,他还会不习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