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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开心,我怎吃得下饭呢?”季礼虽没有回头,无衣却可笃定他脸上平和的笑容。

  因为……包围她手腕的,是他温暖的手心吧!

  * * * * * * * *

  与宜丰县一比,位于江西水陆交通要冲的南昌显然热闹许多。



  市集上各式新奇的玩意儿备出,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落,人潮往来不息,一片生气勃勃。

  “出来逛逛,你的心情肯定可以大好。”季礼自然而然牵着无衣的手,后者不知是不觉抑或懒得拒绝,打出姜府后,一路上就这么与他携手相偕。

  “我们从后门溜出来,没关系吗?万一姜夫人发现……”

  季礼抓头耸肩,豁达地看开道:“大不了就是挨顿骂、受顿打,只要这次出来,你能开心就值得,我无所谓。”

  无衣停步,怔望着季礼疑惑的回首,纷乱的思维在她脑中杂沓而至。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半启的唇按捺着,始终没有成声。



  “听你的口气,你常常偷跑出府吧?”她硬是吞下原本的疑问,随口扯了另个问题。

  季礼咧嘴不好意思地笑笑,无衣的臆测正中红心。

  “你千万别让我大哥知道,否则他一定会骂死我,他最讨厌我一个人到处乱跑了。”他吐吐舌头,似心有余悸地要求,无衣没好气地应道:

  “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同他嗑牙。”

  两人徐步缓逛,不久,阵阵烧饼香味飘近他们鼻际。

  “小季子啊!今儿个吹什么风,居然带了个姑娘出来游逛?还手牵手,挺亲昵的嘛!”卖烧饼的胖大叔嗓音宏亮地招呼道。

  无衣此刻才察觉,自己的右手被季礼握着将近有半时辰之久,她却浑然不晓。

  她仓皇抽手,红潮俄顷间染遍耳根,如通红的炭火。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和姜季礼相识以来,她便老是出现这类莫名所以的怦然,以前未曾有过的……

  “胖叔,别说笑了,和往常一样,啊!不,今天要两份烧饼。”季礼伸出两根白皙的手指。

  “好!好!难得你第一次和姑娘上街,胖叔我免费再送你们一份,让你们吃个饱。”他笑呵呵地端上三份烧饼,季礼和无衣就在路旁摆设的桌椅用起午饭。

  “胖叔做的烧饼在咱们南昌是最出名的,你一定要尝尝。”季礼早已吃得满嘴烧饼屑,无衣微笑,不自觉帮他擦去嘴角的屑渣。

  “你跟他好像满熟的!”

  季礼再咬下一大口烧饼。“我头一次溜出府,就不小心跌到沟里,全身弄得脏兮兮,又没带半分银子。别人看见我,躲的躲,赶的赶,只有胖叔不是……他主动给我烧饼吃,还带我回去换套干净衣服呢!胖叔不但做的东西好吃,人也和善,无论对谁都是笑容满面,所以我好喜欢他。”

  “我看得出来。”她知道,那位弥勒佛般的胖大叔确如季礼所言,他的笑发自内心,无一丝作伪可寻。

  真,是人类性情中最困难的部分。无论以真待人或视己,有几人能确切做到?而今她眼下却出现了——

  大概唯有姜季礼这种人,才能吸引与他相似的胖大叔。

  有时候望着姜季礼痴傻的容颜,她会觉得“真”……其实是唾手可得的吧!但为何她追寻多年,这个字却离她愈来愈遥远,并且慢慢变成夜空中的星辰,看得见却摸不着?

  因为读了太多虚假、负面情绪,在努力抗拒过程中,麻木了,也下意识接受并成为了吧……

  若非姜季礼,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了解,她之所以想关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自自然然随时间而老死,与其说是厌恶人们恶心的一面,倒不如说是因为恐惧自己会被侵蚀,逐渐变形……可惜来不及,她已经变形了……

  * * * * * * * *

  舍陆就舟,无衣猜不出季礼打的主意。

  “我看那市集还颇多有趣处,怎么吃完烧饼,不再逛逛就急急忙忙拉我离去?”

  伫立船头,季礼唇畔一抹洞然之笑。

  “那些东西还不足以令你开怀,待会儿你看到我们抵达的地方,我相信你的心情定会开怀舒畅。”

  他的笑,无衣有些愕然,又有些怀疑,仿佛他与方才的姜季礼并非同一人。

  船舟将近岸,无衣遥望湖滨丛密翠林,间或百紫千红点缀其中,煞是迷人。

  季礼半举高手臂,示意她仰首观看,一座尖顶建筑擎天于众绿之上,气势恢弘,金碧辉煌。

  “这是……”好傲人的雄浑!她不过远远欣赏,居然就能感受到这般震慑。

  登时,无衣脑海跳出几段字句: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

  “这里是南昌……”她喃喃道,脸上渐露惊喜之色。“莫非是滕王阁?”

  舟已停泊,季礼一跃上岸,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晓得。”

  “可不?滕王阁可是江南三大名楼之首,以往我只能藉由文字领略它的美,想不到如今却能身在其中。”之前她尚有些微的阴霾,然步进树林,呼吸异地胜景的清新空气后,早已一扫而空。

  两人比肩登阁,触目所及皆使无衣苍眸皎亮。外部的琉璃绿瓦,鎏金重檐;内部的巨大瓷制壁画、历代名人书法绘画,在在都教她惊奇与喜悦。

  爬至最上层,他们凭栏望外,对面西山冲然耸立,赣江之水滚滚潮涌。

  “你知道吗?”无衣不知不觉感触道,完全忘记她说话的对象是名痴儿。“当初洪州州牧在滕王阁大宴僚属,本想借此机会夸耀自己女婿的文采,于是命他作好序文,准备届时宣读。结果宴会当日,酒过三巡,当州牧备好纸笔,遍请宾客作序,他原以为无人敢出声,没想到王勃却洋洋洒洒援笔而作。他那一篇《滕王阁序》,直令众人拍案叫绝,相信古往今来,无人能出其右。我每每读到这序文,心头总溢满向往,只是锁在宜丰的我,能奢望吗?可今日我真的亲身体会到了。”

  季礼凝望她怀古抒情的侧脸,霍然温柔地低吟:“虹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闻言,无衣瞠目心震,定定注视他。

  又来了,跟那时在树上一样!

  “你知道你念的是什么吗?你……真是四少爷?”

  “唤我季礼就好,少爷二字就甭加了。我当然知道我念的是什么,王勃的《滕王阁序》啊,我还能整篇背出来呢!”

  “你不是……”你不是白痴吗?无衣本欲如此询问,但心念电转,旋即改口,“先前在仲芸院,你对你二哥的箫声做了评论,又吟出《蝶恋花》,现下连《滕王阁序》都……你装假对不对?你根本没有痴!”她首次恨恶没有读他心的能力,更气的是,他在骗她。

  只是,为何而气?她是婢女,他是少爷,纵然欺骗,与她何干?

  “啊?”季礼眉峰攒起,似乎不明白无衣的意旨。“装假?我不懂,我只是有了感觉,就会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二哥的箫声、《蝶恋花》与《滕王阁序》……这……感觉一来,我压根儿无法控制。”见他神情不像在说谎,无衣稍松下口气,但对于自己为何如此在意他是否瞒骗,却仍大大不解。

  “我果然很奇怪,对不对?”他脸色黯淡。“大哥也曾疑惑过,可我实在找不出原因。往往感觉到了,千百字句直在脑里乱窜,不出口难受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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