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对面开着两间医院,一间牙医、一间小诊所,牙医旁是中药店,诊所旁为自助餐店,此外左边是水果行,右边为二十四小时便利商店,便利商店旁则为书局,传统理发店在书局旁,往前走五十公尺马上进入传统市场;转一个弯绕到大马路,直走十分钟便到达某知名大学。
大半民生必需品都能在附近找到,就连邮局都开在通往大学的路上。
这里一切配合得妥妥帖帖,简直可说是为超级大路痴宁与锦所设计的。
问题只有一个,此幢房子和宁家相差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公里。
说穿了,此处压根儿落在另个县市中。
若不是宁与锦坚持男儿志在四方,终生住在家中丢脸,他家父母必定一辈子将他留在身边,只差没在他脖子上绑条狗炼,以防一个转弯儿子又失踪啰!
既然宁与锦立志住到外地去,他可怜的双亲不得不同意,只好在某都会区找到堪称一流的住处,并规定宁与锦非考上附近该所大学不可,否则不许离家。
想当然耳,宁与锦考上了!
别人看着榜单是喜极而泣,他家二老则为日后苦难而一脸呆滞。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们只得认命做准备。
首先,他们陪同宁与锦在开学前一个月住进此居,在足足四层楼的屋子里,一楼一楼走过几十遍,十天后宁与锦终于成功的由饭厅走回卧房,却在半夜拨手机给他爸妈,问厕所怎么走……经过漫长的训练,苦命的宁家二老依依不舍地回故乡去,放儿子单飞。
开学第一天奇迹似地,宁与锦从家里走到大学一次成功,从大学走回家里嘛……嗯!不知为何走到火车站去了。
不管如何,相同的路走了四年总会记得,况且他家附近几乎什么都有,数项优点相加之后,宁与锦的大学生活过得尚称惬意。
至于被他家爸妈视之为地狱中的地狱、浩劫中的浩劫,比任何事都可怕的兵役,因为宁与锦恰巧和大学同学抽中同一部队又分到同一班,一年十个月里皆有人带路,感觉真好。
通过种种可怕考验后,最让宁家二老担心的问题于焉到来--工作。
现今社会里在家工作的人不算少数,不管做什么都好,只要不出门对宁与锦来说危险便不存在,可惜他过去二十几年生命里没有培养任何一种特殊技能……好!如果迷路算‘特技’的话,他有一项。
此问题不光宁与锦烦恼,他的父母更烦恼,一个在家都能迷路的人,还指望他能出去工作?九成九的可能在适应公司地理环境前就被解雇啰!
二老虽然收入高却不是公司大老板,自然做不了主收容儿子进公司领干薪。
所以,当宁与锦决定将一、二楼改建开PUB时,家中没有任何人反对。
正确来说,他们是为宁与锦终于觅得工作高兴得半死,出资的出资、监工的监工,生怕宁与锦找不到工作,得靠他们养一辈子。
可怜的是,改建之后他在家迷路了足足十天。
第十一天傍晚,宁与锦终于找到卧房,却发现他必须回‘地下室’开店,霎时宁与锦万分挣扎,深信他此时不好好和被被、枕枕温存,下一次恐怕要等好几天后了。
不消说,抱着必死决心下楼开店的宁与锦,再看见卧房是三天后的事情。
另外有件事情,不管是宁与锦或是他的家人都始料未及。
也是啦!开店的时候任谁都料不到‘地下室’的客人多数为同性恋者。
整个空间里,无论是嘈杂的一楼或宁静的二楼,全是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相依相偎;男客追逐男客、女人挑逗女人的景像在此稀松平常。
纵使有形单影只坐在吧台边的,搜寻目标一样是同性……如此情状,莫怪宁与锦双亲心生疑窦,怕儿子压根儿是同性恋者,碍于他们俩思想保守,担心他们会受不了打击病倒,才选择隐密不报。
所以,宁与锦三不五时便会接到类似电话--
‘我?我最近很好啊?’
一手抓着手机,一手用叉子转着意大利面玩,宁与锦尽心竭力使声音听起来正常开朗。
倘若他此时使用的是视讯电话,在另一头他伟大的母亲大人便能看出儿子的心不在焉外加耐心用尽,脸上更挂着两个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有啊!我三餐都有吃。’心虚地回答后,宁与锦对着意大利面扮了个鬼脸。
他没说谎,他确实三餐都有吃,纵使那三餐是下午茶、消夜和梦中的早餐。
‘我没时间交女朋友啦!况且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何必找个人约束自己?’宁与锦不轻不重地应着。
这种话他听得多了,该怎么应答他早有一套。
一串话结束,趁着母亲大人开训之际,他塞了口类进嘴巴中。
味道还好,罐头肉酱的味道都差不多。
电话另一头没如宁与锦预料般展开长时间开示、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大演说,仅仅出现一句话,一句足以让宁与锦当场喷得满桌都是面的话--
“儿子,你是不是同性恋?”
‘我不是同性恋!’宁与锦朝着电话低吼。
如果对方不是世界霹雳伟大的母亲大人,他保证已经关掉电话,并且顺手往后扔去,小小地发泄怒火。
‘同性恋又不是病,为什么不能跟他们交朋友?就算我大学时候同志朋友比异性恋者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只要人好,爱谁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凭性向决定朋友?’宁与锦抚额叹息道。
他最要好的同学是同志,之后透过他认识了更多同志,那又怎么样?
来往之初他并不知道他们的性向,知道后他们依然是朋友,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失去挚交?他不觉得同志有什么不对。
电话中母亲大人的声音低沉,宁与锦表情难看,像心里被针刺着的腐败伤口突然被人再刺了一次。
‘就算你不是在批评他们,我跟他们做朋友并不代表我也是啊!’代沟二字出现在宁与锦脑海之中大跳拉丁舞。
假使他正在演卡通,肯定他额头上有又粗又黑的三条线。
‘你问我经营什么店?普通PUB吧!除了很少卖酒以外,跟其它店没有差别啦!’宁与锦抓抓头,想不出来他母亲大人话中有话的口吻是啥意思。
‘GayPUB?没啊!我的店叫“地下室”。’明知道母亲在说什么,宁与锦依旧打着哈哈,他可不想在这种问题上跟她弄到翻脸。
拿起一旁备用的抹布,将桌面擦干净后,宁与锦继续以叉子卷面吃。
‘当然是正派经营的店,绝对没有逃漏税。’稍稍放轻松后,宁与锦趁着两句话间的空档,再度将面塞进口中。
不听他母亲大人的碎碎念只会被说‘不考’,不吃东西可是会死的,孰轻孰重不问可知。吃!
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宁与锦终究不敌他的制造者,被母亲大人一句话搞得面再度喷出口中--
‘相亲?我干嘛要相亲?’
宁与锦霍地站起,一掌拍得意大利面在空中飞舞,横眉竖目外加怒发冲冠--依他头发的长度来说很难柔顺就是了。
‘我不想结婚!’宁与锦极力压低音量,不能吼啊!对方可是他的娘,不是可以随便吼吼叫叫的人哪!
但是母亲的回答让他右半侧头发出疼痛讯号。
‘不想结婚不等于是同性恋,妈,你不能把两件事情混为一谈。’宁与锦尽量说得心平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