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容理似乎也很习惯路容德的态度,毫不客气地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想读文组。’路容理直接说出重点,脸上还带着稚气的笑靥。
‘因那个人读文组’路容德问得漫不经心。
‘嗯!’
‘爷爷不答应’
‘嗯。’
‘应该还好吧!就说你有意继承家业,读商法类就行了。’路容德说完再度埋首书中。
‘大哥,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沉寂了片刻,路容理仍是问了。
他那睁大了眼看着路容德的模样,令他忽然想起,他才只有十六岁,还只是个天真的孩子。
‘为什么这样问’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男生。’路容理停顿了会儿才低声道,语气中有着深深的疑惑。
‘那又怎么样’
‘但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爱他……’路客理犹疑了会儿,才悄声道。
‘初恋要好好珍惜,一辈子就只有这样一次,再也无可取代。’他似笑非笑地道出这话,却在牵出笑意时,挑动心底的伤口。
缓缓地,两道水珠不由自主地沿面滑落,还未滴下,已然冰冷。
路容理认真地头看着他,似乎受了什么震撼般沉稳地应允。
‘大哥,你哭了……’
印象中,这是冷漠的容德不曾有过的表情,而他眼中的伤楚,也是他所不曾看过的。难道失去了恋人,是这样的痛吗痛得连无心的大哥都捺不住地哭了。
‘嗯……’路容德只能掩饰地别过头去,什么都说不出。
他好想昀昀,他那唯一的……错过了的初恋。
在泪水里,他认清了事实,便隔日又飞回了美国──
第七章
忘了时间经过多久,当云昀再度回到浑浑噩噩的生活中,他人已在日本。
会踏上这块士地,云昀却很明白是为了什么原因。
因为那个绝情自我的人还在美国,在地球的另一侧。
每夜趴躺在地面上时,他总是想着,如果能拥抱整个地球,另一侧就会出现他爱的人。而他拥抱着的,不是冷冰冰的地板,而是遥远地球另一边的他──最爱的容德。
每每思及此,云昀总是会傻傻地笑了起来。他还是爱着他啊!
‘你在干嘛’声音的来源是个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人,语气中未见轻视之意,看着站在街角准备拉客的云昀。
云昀只是略抬起头微笑着,并没有接话。卖不卖对他而言早已没有感觉,在路容德都表现出轻视他后,他的身体早就没有价值。
‘有人告诉我,那天在十字路口唱歌的人是你。’
云昀略抬起头,瞄了眼年轻人真挚热情的面容,又低头沉入自己的世界中。
‘是又怎么样’他冷笑道。
那天有个客人给他五万元,要他在路口唱一首歌,随便什么都好。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喝得太多了,他竟就这样唱了一夜,唱到喉咙沙哑,唱到他哭得泣不成声。
他唱着……唱着……那个深据他心底的身影又浮现在他眼前,任他怎么呼唤,他也不回头,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般……那样的不屑。
‘我姓伊织,我们乐团在找主唱。’伊织的眼中带着真诚。
‘没有兴趣,你在这里已经妨碍到我的生意。’云昀仅是懒懒地瞪了他一眼,看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转身即走。
‘你有喜欢的人吧从你的歌声中,我听得出很深、很真挚的情感,如果不是有深爱的人,是唱不出那种感觉的。’听着伊织的话,云昀的脚步瞬间停下,定定地看着前方。
深爱的人──容德。
他怎么也忘不了的男人,他最初最终唯一的爱恋,一个不要他的人。
分手吧!那三个字竟那么轻易地由他口中吐出,好似他多年来的爱恨只值那三个字……那日涌入心头的悲伤倏地再度袭向胸口,眼泪迅速地溢出眼眶滑落脸颊。
‘既然你心里有那么重要的人,为什么还要如此作践自己’
不知何时,伊织已来到他的面前,试探地问。
云昀偏过头去,想避开他的视线,却无力地倚着商店的铁门,哭得不能自己。
‘他不会在乎的。’久久,云昀才吐出这句话,隐隐透着难过。
‘那你又何必这样做,这样会让你快乐一点吗你该自己珍重。’
云昀睁大了眼睛看着伊织,他不明白为什么伊织要这样劝他,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寂寞的时候就找朋友吧!你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更寂寞、更可怜。别这样做了……’伊织半哄半骗地伸手拥住他。
是啊,这样做只会让他更想容德,更忘不了容德,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了。
听着伊织的话,云昀缓缓合上双眸,像是被说服了,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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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了……自从那句话出口后,自从云昀消失之后,已经多少年了
一年、两年,还是更长的时间
深夜里,路容德坐在电脑前,将报告的最后一个单字键入电脑中,熟练地存档后,按下列印钮。
长叹口气,他懒懒地倚在皮椅中,重新自烟盒中拿出一根烟,缓缓点上。
足足五年了……五年啊,好漫长的岁月。
他曾看过一个数据,丧偶的人平均五年就能恢复正常生活,他至今却还是想念着云昀。
明明说要分手的人是他,偏偏伤心的人也是他。
这是第几个博士学位了第五还是第六再怎么深奥的学识领域,都在他没日没夜地研读下拿到手。
而拚命读下去的唯一理由,只是因为不想回台湾,他一直希冀着……如果他仍住在这里,会不会有一天,云昀会如往常一般推开大门,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地回到他身边。
想着想着,路容德忽地放声大笑,笑到弯下腰来,笑到跌落在地板上,笑到眼泪都溢出眼眶。他还在做梦啊!还梦想着不可能再出现的人会回到他怀中。
叮咚、叮咚……深夜中响起的电铃声将路容德的神智唤回。
他微皱起眉,不知道会有谁在这时候找到这里来。
拉开木门,他忽地有一种关门的冲动。但他什么都没有做,仅是呆愣地站在门侧,什么也说不出来。
‘容德,我们来看你。’妇人小心翼翼地说道,像他是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都有炸开的可能。
他却只是怔然,五年了……五年来他不曾回过台湾,不曾和任何人联络,这之中自然包括他的父母。
‘不请我们进去吗’中年男子问道。
连向来严厉的父亲,语调也和缓了不少,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掩饰着内心的讶异,侧着身子让他们进入屋内。
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好后,他泡了一壶好茶,不安地在他们面前坐下。
‘容德,我们是来带你回去的。’路母直接说出目的。
见路容德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路母以极快的速度再度说道:‘我们都知道先前你和……那个男人同居的事,可是这事也已经过了五年,再怎么样也该让它过去了。’她决定以‘那个男人’来称呼云昀。
‘是爷爷叫你们来的’一提及路家,路容德的神色又变得冷漠。
‘你终究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想带你回去也不行吗’路父似乎动了怒,十多个小时的飞程,换来的却是儿子冷冷的话语。
‘是爷爷要你们来的’路容德再度问道,只是这次的语气更冷。
如果没有爷爷的派遣,他们怎么敢来他这个被路家放弃的人这里。
‘不是。’知子莫若母,路母叹了口气,缓言道:‘是我们自己决定要来的,后天一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