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是真的孑然一身了。
历经丧父之痛和伍克都所引起的种种事件,蓦然觉醒的她,不知道自己还剩什么。
秦若雨不言不语,望着远方似乎在凭吊着什么,却又像是望着远方,不知道今后的方向。
她迎风而立,消瘦的身子在衣袂飘然中更显得弱不禁风,似乎风一刮就能把她吹走似的,她茫然的凝视着远方,直到一件披风伴随着一只温厚的手掌搭上她的肩。
秦若雨浑身一颤,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此刻站在身后的人是谁。
她往后一靠,正好偎入白应峰守候的怀抱里。
“什么……都没有了。”她终于开口,心中的悲哀似无止境。
“别这样。”他心痛道。
他宁愿她充满恨意,也不要看见她丧心失魂的模一样,她浑身所散发出的清冷,几乎像是要磨灭她整个人一般,每每教他瞧得心惊。
她闭上眼,低喃着:“爹为我牺牲自己,而我,却什么也没做。被封为‘女神医’的我,竟然救不了自己的父亲。”
“若雨!”他急唤,不愿她再陷入自责的恨海中。
“你不是神,纵使外人再怎么尊崇你,你仍旧只是个普通的女子,你不是能够改变一切的神祉。不要恨自己。”
“什么……都没有了……”
“你忘了我还在你身边吗?”他在她耳畔坚定他说。
连着几日来,她少食少眠,她可知道他看在眼里有多么担心?逝去的已然逝去,她怎能自残似的任自己陷于悔恨之中?
任她沉浸在自我意识之中去沉淀丧父之痛,他只在一旁默默地陪着,无声的给予依靠,她感受得到的,不是吗?
秦若雨抬起眼,迷朦的焦距渐渐凝聚,他眼里真真切切的担忧与深情毫不掩藏的显露。
“峰……”她低唤着,伸手抚上他的面颊,她怎么会不懂他的用意。“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
见她终于回神,他终于安慰地笑了。她疲倦的靠着他。
“峰,我们离开这里吧!”她自他怀中抬头。“这里有太多我的过去、有令我伤痛的记忆,让药石山庄就此消失吧,而我,将不再为任何人治病。”
“若雨……”
她摇摇头,努力绽出一抹笑,“虚名富贵如过往云烟,女神医已经死在那座倒塌的石屋里了,从今以后,我只想当秦若雨,当你白应峰的妻子。”
“若雨!”她搂紧她。
他知道她为什么会下这种决定,过去的一切太多太痛、也令她太悔恨,如果不抛弃,根本无法走下去。如今,她舍下一切,她只有他了。
“走吧。”
不等待再一次的落日,只因他们已经找到今后的起点,一对相依相偎的俪影就此消失。
一夕之间,原本颇负盛名的药石山庄大门深锁,不留任何人影。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药石山庄会在一夕之间成为空屋。
庄主秦甫敬呢?
女神医秦若雨呢?
就连秦家众多的家仆也全部不见人影,一个也没留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流言揣侧四起,然而却没有人能证实,金刀门、伍克都、白应峰,都成了传说之一,然而真相是什么?
纷扰的传言传遍整个中原,然而随着时日的久远,可考的事实也就愈不见踪影,到最后只剩下感叹。
同一时间,傲立北方数十载的“铁帮”也教人在一夕之间消灭,而那个神秘莫测的人始终未曾现身。在那一役中侥幸留下性命的人,只知道他叫“剑神”宇文天,而他的来历去向尽成谜。
日复一日,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始终不曾稍减,而这些不解的疑问,最后也只成为众人口中的传奇罢了。
第十章
寒冷的冬天,有一匹马车不畏酷寒,直往北方走。
在即将人夜的前一刻,马车的主人总算找到一间客栈,安排好住宿后,他走到马车旁,将一名怀有身孕的女子扶下马车。
那女子面上蒙着轻纱,真实的容貌让人看不真切。
他们走进客栈,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来到干净的房间。
“客倌,炕里的火已经点燃,待会整个房间会变得温暖,你要的饭菜我立刻帮你送来。”店小二说完,便带上门离开。
待外人一离开,那男子才解下妻子脸上的轻纱,低声问:“还好吗?今天娃娃有没有吵你?”
女子温婉的摇摇头,在丈夫的扶助下上床。
“没有,只是身子比较容易累。”她轻呼出一口气,离临盆愈近,她的行动就愈不方便。
这时有人敲门,男子前去应门后接过托盘,道声谢后重新关上门,回到房内。他细心的夹好菜,捧着碗到妻子面前,她含笑的接过。
“别当我什么都不能做了好吗?你自己也还没用膳,我们一起吃。”
男子轻笑,暗自可惜少一次喂娇妻的机会,他将整个托盘移到她身前,然后两夫妻对视着一同进食。
“峰,还要走很远吗?”
他们一直在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隐居,不见世人。
这次为了找个人,他们一路由南往北,时序也由春迈入冬天。
其实不能说路途真的有多远,只不过他们沿途游赏,加上在她身子不适的情况下,路途才会变得这么遥远。
她没有记路的习惯,加上有了身孕后她变得嗜睡,于是理所当然的靠着丈夫带路。
“就快到了。”白应峰回道。这一路的奔波,加上她又怀有身孕,实在累着她了。
用完饭后,他将托盘收到一边,坐到炕上让妻子可以放松的靠在他身上。
“原先我是想见一个朋友的。”他轻叹。得知北方惊天动地的事迹,而“他”的去向未明,他不禁有点担心。
“朋友?”就她所知,能被丈夫认同是朋友的人,全天下大概没有几个。
“洛阳城里,我们曾见过一次……”
阔别也一年多了,他多年的大仇终于得报,但是他人呢?在爱妻的注视下,白应峰说着他们之间的交情。
世间的朋友不必太多,但知心只要一个就够。
秦若雨听着,想了一下,“如果他心愿了结,他会去哪里?”
“应是与心爱的人寻一处避世之地隐居,就如同你我一般,将世间俗事皆抛在身外。”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又要找他呢?”她不解。
“因为我怀疑,他并没有实现心愿。”
他有种直觉,宇文一定是遇到令他无法承受的事,所以连对他道别也没有便消失。
秦若雨垂下眼帘,虽然她没有见过那个人,但她相信他必定是不凡的。
“休息吧。”白应峰摇摇头,“如果找得到他更好,若是遇不到……就当是缘吧。”他只是希望知道宇文过得好而已。
“嗯。”她移了个舒适的位子,在他怀里闭上眼低喃着,“峰,我有感觉,咱们的孩子再过不久就要出世了。”
他坚定的握住她的手,“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亲自接我们的孩子出生。”他不要任何人来剥夺这项权利,什么不吉、什么男人进不得产房,他全不放在眼里,他的妻子、他们的孩子,由他自己亲自守护。
秦若雨扬起一抹笑,在他宽阔的怀中安心睡去,两只交握的手始终没有放开彼此。
黑夜中,一只布满阴狠的眼眸,正窥探着这一切。
即使明知无可避免,但当真正的疼痛发生时,秦若雨还是忍不住那股几乎要撕裂四肢百骸的痛苦。
阵阵涌出的疼痛不断,她几乎以为自己要承受不住,但是她不能屈服,她还有孩子要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