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恨自己的眼神无法化作千万道冷光,将他活活冻在当场。
"桃……"他放下喝了一半的咖啡,气虚的叫着。
"干嘛?"认定他的醉酒是假装,我的口气当然好不到哪去。
"我、要、吐、了。"他一字一顿的道。
我瞬间慌了手脚!前一刻还以为他在装醉,怎么这一刻他又如同喝醉酒的人?
我来不及分析前后的关联,一把扶起他,拉着他飞奔到浴室。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他推向马桶,他人还没走几步,蹲在浴室的地板呕出所有未消化的食物。
闻到那股酸与臭的混合味,连我的胃部也隐隐作恶。
他靠坐在墙壁旁假寐,我则担心他睡死在那。要真是如此,他壮硕的身材、超过一百八十的身高,可不是矮小如我的弱女子扛得起的。
幸好他立时睁开眼睛,惺松睡眼似乎又要团上。
"你一睡着,我马上走!"我急急恫吓,深怕他没听进去,靠近他的脸再说一次。
他似醒非醒的强撑睡眼看我,半敞的衬衫露出他的胸膛,上面沾着些呕吐的秽物。
我皱紧鼻子缩回身体,对他身上的酒臭味不敢恭维。正想叫他自己爬上床睡一觉,转念一想,总不能把污秽不堪的他丢到床上,得设法让他干净点。
我东翻西找,总算找出一颗沐浴球,丢一颗进汪满热水的浴缸。
我命他自己爬进去,他用恍惚的眼神盯着我一会,头一歪,闭上眼睛。
任我怎么拍打、威胁,他就是不肯好心的睁开眼。我无奈,狼狈的为他脱下上衣,看着他的西装裤,我的脸不由自主地发热。
推了他几下,企望他不要让我做出难堪的决定。他咕哝几声,不情不愿的睁开睡眼。
我赶紧舀了些热水泼他的脸,他恼怒的低吼,清醒不少,目光似在控诉我的行为。
"既然你醒了,喏,水帮你放好了,裤子脱下,自己进浴缸。"我仔细的说,活像在教导国小学生生活常规。
"桃,你以为我几岁?"他忍俊不禁,笑出声。
很好,清醒过后,他不好笑的幽默感又回来了!
我眯眼瞪他。
他摇摇摆摆的站起来,当着我的面,开始宽衣解带。
我圆睁双眼,他"涮"的一声拉下长裤。
几乎在同一时间,我紧急转身背向他,热辣的双颊如同两块烧红的铁,烧烫我的皮肤。
要不是他处在半醉半醒之间,我必定要出声骂几句。
我背着他,拉下莲蓬头冲洗一地的秽物。
清洗完毕,许久不闻水声,我小心的窥视他。
他紧闭双眼靠躺在浴缸里。
"你别睡着了,我去拿件睡衣给你。"我不安的吩咐,每走几步就回头他看一看。
"桃,给我杯水。"他耙梳着头发,喉咙干涩道。
我大声答应,转到厨房倒了水,在他的卧室瞎找一阵,翻出一件类似睡衣的休闲衫裤。
浴室门虽敞开,但我还是敲了下门。
"门没关。"他说道,我可以猜出他嘴角定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如果那可以被称为笑容的话。
我两手各持一物闪进浴室,他正站在镜子前擦拭脸颊的水滴,除了腰间围着条浴中,上身亦裸。
我手上的茶杯差点掉下,半转过身体,红着脸斥道:
"你该让我知道,你没穿衣服。"
"别告诉我,你没看过男人的身体。"
"我是没看过,不行吗?!"我理直气壮道。
他沉默半晌,爆出惊人的大笑。如果知道我的稚嫩令他觉得可笑,打死我也不会招供。
这些年来,他虽然不再对我冷嘲热讽,但得以耻笑我的机会还是不肯放过。
他一边笑,一边按着肚子,开怀的举止令我倒足胃口。
"二十三岁没有过男人,很好笑吗?!"我气恼的问,倔强的性格使我不肯罢休。"不要紧,你再笑也没几次了,我有个现成的男朋友随时乐意奉陪!"
我鼓着满肚子怒气放下手上的东西,不想再待在这里供他消遣。
他扯住我。
"我笑,是因为开心你的洁身自爱,没有取笑你的意思。"
他的理由牵强,但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正经,多少削减我一部分的怒意。
找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
"知道你经验丰富,我这个幼稚园阶段的,当然不会与你一般见识!"
他莫测高深的侧着脑袋看我。他的表情让我想起第一次见面,他啃咬我脖子的报复行为。
我背脊发凉,一步步退向浴室门口。
他挑眉,收回目光,没头没脑他说道:"这样不像你,桃。"
我不很肯定他指的是我的退缩行为,还是找出口的讽刺。
我耸耸肩,只要他不扑过来咬我,他说什么,我都不理。
"你去加拿大四年,个性改变很多。"他又说。
我依然猜不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无可无不可道:"是人都会变,你不也改变很多?"
他感兴趣的停下刮胡刀。
"哦,哪方面?"
我扳着手指头,细数前尘往事:"以前,你很喜欢找我麻烦,每次和我说话都像在嘲弄我,老是在我背后打我的小报告,尤其是你赶走高老师那次,我当时真恨透你了,巴不得把你生吞活剥。"
他的脸一一下刷白,微微发抖的手划破颈子的肌肤。
我低呼一声,捉起毛巾按住伤口。
"小心点,划到动脉可不是好玩的!"
他扣住我的手,连珠带炮似的问:"现在呢?你还会恨我么?"
我轻笑。
"事情都过去了。我后来也想清楚了,对高老师的感情,盲目迷恋的成分居多。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肯主动跟你说话?当然是我想通了,而你变得比较不讨人厌。"
他笑着松开我的手,捏了捏我的脸颊。
"我本来就人见人爱,你想开就好!"
我被他不可一世的神气呛着,连连咳了好几声,胀红脸指着他说不出话。
他斜眼脱我,眨动长长的睫毛对我放电。
"桃,有没有兴趣一饱眼福?"语毕,扯开腰问的浴巾。
我尖叫的夺门而出,他在埋头低低吃笑,听得我一肚子火!
第四章
我计划在一个月之内找到工作,报纸的分类广告,网路的求才机会成为我关注的焦点。
一连奇出几十封履历表和电子邮件后,我变得无事可做。"家里的一切变化不大,游泳池、温室、花圃仍在,我出国后,妈妈登报雇请园丁——阿澄,来打理花草树木。
闲晃到花圃,阿澄顶着骄阳洒水。阿澄是个半大不小的少年,本身就读植物学系,植物是他的最爱,谈上花朵的特性和栽种方法,他可比找这半吊子好上百借。
爱花成痴的他,自称一大不闻花香就全身犯痒。我当然不信他的夸张说法,倒是他对植物的深辟见解令我肃然起敬。
我挺喜欢与他聊聊风花雪月,他过人的学识值得我与之深谈。
等待录取通知的那一段时间,我时常与他并肩蹲在花圃前,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桃。"
我眯视前方背光走来的人,刺眼的阳光扎痛我的双眼,我拉下草帽,认出了来人。
"大医生,诊所倒了,病人全跑光了?"
"冶巧相反,病人多到挤满候诊室。"齐开云要笑不笑地睨我。
"那你来我家干嘛?快去拯救你‘人满为患’的诊所啊。"我转头,开始应付前一刻发现的大株杂草。
我努力的铲开旁边的土壤,在我快解决那株要命的杂草时,我的身体跟着被拉起。
齐开云一把拉起我,不由分说的挟着我来到客厅,不等我坐好,劈头塞给我一盒小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