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你父亲是今晚的主角。你去了,只会碍手碍脚。」他恶意的笑声像在嘲弄她的不懂事。
忽地,他缩回手,将她推回旁边的座位。
「十八,怎麽有空来?」香气逼人的妖娆女子摇摆著丰臀走近。
初华泛礼貌的颔首,像讥讽又似喟叹的笑著。
他的怪异态度引起了玉秋棠好奇,」抬眼和陌生女子打了个照面,她震惊的低呼出声。
[小姐,你要不要紧?你脸色好难看呀,」女子语气轻佻,一双凤眼挑衅的看向初华泛。「不过,既然你认识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名医,再怎麽样也死不了。你说是不是啊,初十八?」
初华泛不署可否的笑笑,从头到尾没说话的打算。
美艳的女子感觉自讨没趣,随即款摆腰肢离去。
「她没死—.」
「你希望她死?这倒可以安排。」初华泛感兴趣的低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玉秋棠呐呐道,她突然转头道:「但那天,我明明看到她躺在你家客厅的地毯奄奄一息的,是我看错了吗?」
初华泛一个劲的笑。
她明显捞过界了,他的私生活何需向她一一说明。
这时,玉龙清捧著奖牌回来,他眉开眼笑的和初华泛握手。
「老弟,真不好意思!要你这个大忙人陪我女儿聊天。」
没料到父亲竟与他相识,玉秋棠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哪儿的话!刚才和她谈天,才知道我现今的住所与玉兄的公寓相隔不到几步。」初华活一改先前的狂态,起身恭迎玉龙清。
「那真是巧!」玉龙清开心的揽住他肩膀。「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会不会太麻烦老弟你?」
「尽管说!如果办得到,在所不辞!」
「是这样的,大会邀请我在这里多住几天,当他们这次散文奖项的评审。可是,秋棠她身体不好,我希望她能够先回家,能否请你顺道照顾她;如果你另外有事,当然不好麻烦你——」
「无妨,我一样要回台中。」初华泛爽快的打断他的话。
「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是秋棠昨天才发高烧,我不放心她一个人搭飞机回去。玉龙清感激的说。
「再说下去就太见外了!」初华泛淡笑回应。
玉龙清又再次道谢,转身交代玉秋棠。
「丫头,爸爸後天才能回去。你跟初先生先回家,记得上飞机前要先吞颗药,知道吗.!」
「爸爸,我同你一起。」
一听到父亲要把她托给初华泛,她不禁慌了。
「你今早才退烧,爸爸怕你撑不住;况且,爸爸有事要忙,你留在这里,我担心没人照顾你。听话,和初先生一起走,嗯?」
玉秋棠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才无奈的点点头。她压抑满腔的担忧,挥别了玉龙清,随著初华泛搭上往松山机场的计程车。
台北阴寒的天气,她总算体会到了。一整天阴雨不断,绵绵细雨使得空气中增添*分湿闷。
五点刚过,路上霓虹灯闪烁著特有的都会气息,人行道上匆忙行走的人群,来去匆匆。
身旁的初华泛不发一语的闭眼假寐,交抱的手腕现出淡淡的粉红色疤痕,触目惊心的淡色疤痕让右掌看来像是勉强接上的义肢……那条浅色的缝合线,怎麽看都像极了以利刀割开的缝合痕迹。她心想著。
第三章
3
上了飞机,她的眼睛依然离不开他的手。她想问,却暗暗担心他会拒绝回答。
「小小姐,你打算偷看我多久?」推开杂志,初华泛头也不回的问。
「我不是在看你。」玉秋棠脸红的垂下头。
初华泛斜睨她,随後抬高右手。
「是呀—.这回你感兴趣的是我的右手。」
「呃……那疤痕是怎麽来的?」既然他已挑明了说,她索性明目张胆的打量那纵横交错的十字状伤疤。
[这个嘛….:」初华泛自顾自的微笑。「大概是十九岁时秋天的晚上,忽然觉得活得够本,随手翻出手术刀划了一刀。可惜啊!被个多事的人送到医院。他自以为是的救了我,却是大大毁了我的计画。」
[自杀?!」这答案出乎她意料,她禁不住喊道。
「算是吧!」懒得长篇大论,他索性丢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玉秋棠坐直身体,埋在眼底的是无尽的失望与鄙夷。就算几十位医生曾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她也不曾想过结束自己的性命。
她总觉得,她还有好多事还没完成,她的命不是她一个人的;她的生死牵动著家里每个人的喜怒哀乐,她是没资格也不愿伤害自己的身体。
可她却没想到,看来无病无痛的他会为了一个无聊至极的理由残害自己的身体。
「你真是不应该!」她声色俱厉的瞪视他。
她无端的忿怒令初华泛拧紧了眉头。「把话说清楚。」
「死亡不能解决任何事,为了害怕的事而选择自杀,那是懦弱的行为!」她一口气说完,等所有的话都说出口後,她立刻别开脸,连看他一眼也不肯。
成打的女人对他的手腕感到好奇,其中不乏半挑逗的抚著伤痕,娇声娇气的投进怀里安慰他的妖娆女子。女人喜欢用母性光辉笼罩他的过往伤痛,老的、少的;她们关心的并非他的手,而是妄想藉此网罗他的心。
如今,玉秋棠的一番话出乎他料想外,他的错愕可想而知。
但他的反应也算快了,细致的五官霎时间回复原样,丝毫听不出情绪的语调流窜在二人之间。
「你说得很容易。我倒想问你,当一个人的情绪在极端悲喜中跳跃,快乐的时候有如身在天堂,颓丧的时候有如坠到地狱,同时有著爱人与杀人的欲望,想改变却非能力所及,只能祈求下辈子。你说,是你的话,你做何打算?」
「不管好的坏的,它始终是我的感受。我不祈求自己改变,只能诚实面对内心善恶,诚心诚意的拥抱极端的情绪,选择与它们共存。」她想也不想的答。
她坚定的答案令他刮目相看,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他苦苦花费一年才悟出的道理,竟由一个看似天真无知的小女孩轻易说出。
或许是旁观者清。这短短的几句话,却整整恼了他一年,这对他来说确实不寻常;就算多麽复杂难解的问题,他一样得以两三秒内看出症结,偏偏关乎自身的疑问却困守了整整他一年。
他无言的端详她的五官,她薄而细致的唇,两片胶著的唇畔,透著惨淡的粉红色调,这样唇色的人,微弱的生命拖不过十年光阴……
他的嘴角泛出温柔微笑。
「药吃了没?」
她一愣,记起父亲临别前的交代,她急忙翻出药丸,正要吞下,初华泛却飞快截走。
初华泛拇指和食指一使劲,随即捏碎细小药丸。
「我的药……」玉秋棠伸手要抢,扑了个空,跌进他温暖的胸膛。
「不是这个。」初华泛揽住她的腰,拍掉手中碎粉。「那天给你的药呢?银黑色那个。」
玉秋棠挣扎起身,半垂著眼睫辩称。
「你自己说的,要我扔掉它。」
初华泛合眼,片刻,他极其忍耐的抬高她的脸。
「即使不吃,你也会留著它;如果你问我凭什麽如此断定?因为它有纪念价值,我猜的没错吧?」
「我没带在身边。」她转开脸,闷闷道。一眼被看穿的滋味不好受,何况他曾是她爱慕的对象。
「手给我!」
玉秋棠惊疑不定的望著他。
初华泛没给她时间细想,不由分说的拉过她的手,按住她的脉搏。他时而攒眉,时而抬眼看她;折腾了好半晌才终於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