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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简单,我撑了几十年,香家才得以不衰,我把它交还你们的手上;是理所当然,责无旁贷的事。完全是心肯意愿的,毫无条件的。”

  香任哲平横扫了四个儿子一眼,最后把眼光停在香早晖身上,再提高了声浪,道:

  “严格来说,或者条件只有一个,就是香家产业绝对不会交到危害香家声望名誉,以及侵略香家资产利益的人手上去。这是我秉承你们父亲香本华的意思而行的。

  “你们中间有谁个曾立心立意,或甚至已付诸行动为私利而破坏香家声望的,请趁今日向我表白,或者还可以谋求一个原宥与补救的方式,去让香家和你们的关系持续下去。若有执迷不悟、死不悔改的情事发生了,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大义灭亲了。”



  香早儒对母亲的这番话,觉得言过其实,怪里怪气的,很不是味道,于是说: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说了,别让人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早儒,还未轮到你发言,长幼有序,我第一个要问的是你大哥。”

  香任哲千转脸向着香早晖,说:

  “你听清楚刚才我讲的那番话没有?”

  香早晖的脸煞白,支吾着说:



  “听清楚。”

  “有什么事要由你向我交代,或是补充,或是解释的。”

  香早晖想了一阵,缓缓地说:

  “没有。”

  “既然没有交代,亦不作补充,更不费神解释,那么,给我抓到了你以私害公,毁坏香氏的名望去赚不义之财的话,就很有理由将你逐出香家,褫夺你名下所有的财产了。”

  “妈!”惊叫的是香早儒。

  香早源与香早业都交叠着手,看着一场精彩的家庭伦理悲剧上演。如此的置身事外,无动于衷。

  “你先给我住嘴!”香任哲平喝令香早儒。

  然后她再回身盯着长子,那双凌厉得不应属于女人,尤其是老女人的眼睛,发出青蓝色似的晶光,将火力集中投射到香早晖身上。

  她呵斥道:

  “给我回话,香早晖!”

  香早晖战栗着,他意识到图穷匕现的时光已至。

  “妈,我没有话好说。”

  “你没有话可说,这个当然了。”香任哲平伸手在办公桌上一抓,就抓起了先前方佩瑜交给她的公文袋,扔到香早晖的跟前去,道:“你怎么解释你签批多制三百万只玩具的这回事?是不是抱回香家来广送亲朋戚友?抑或……”

  香任哲平把整张脸俯到香早晖的跟前去,继续冷冰冰地说:

  “你的如意算盘是趁信联手上有这个制造雅顿玩具的合约,就给自己的私帮门路赶快添货?”

  香早晖微张着嘴,瞪着那布满血丝的眼睛,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香任哲平站直了身子,道:

  “你知道我可以怎样处理这件事?雅顿的授权追究委托书已经寄来了。为人谋而不忠是商场大忌,我们总要向对方有所交代,细查之下作奸犯科的竟是自己人,这个台我下不了,除非大义灭亲,公事公办。”

  “妈!”香早晖这一声近乎惨叫。

  “不要这么喊我,我担当不起。”香任哲平的嘴角向上提,带一脸不屑的笑意。

  她继续说:

  “我从来都不是你的母亲,你也不是我的儿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以前我以为你有香本华的血脉,想必不会是坏的种子,显然,我错了。你跟他们几兄弟一同成长茁壮,一同享受教育、富贵,为什么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只一个理由,就是你身体内正流着你生母的血。

  “妈,你听我解释……”

  “不,不需要解释,完全的证据确凿,我不能为了保护那一半香本华的血脉而令整个香氏家族受害。香早晖,你名下的产业足够你赔赏雅顿的损失,以及支付你打官司以求无罪释放的律师费。”

  “不,”香早晖喊,“如果我有罪,那么,孙凝呢?香早儒呢?”

  他这么一说,香早儒就冲到他大哥的跟前来,差不多是咆哮道:

  “你说什么?你知否你说的话是要负责的?”

  “我当然知道。借了雅顿的合约去盗制玩具,售给全国的个体户这条门路,不是我发明的,有人行之在先。”

  “谁?你是指孙凝,抑或指我?”香早儒大嚷。

  “孙凝背后是否有你,我并不清楚。”

  “你在含血喷人!”香早儒盛怒,抢前去就执着香早晖的衣襟。

  香早源与香早业连忙的把这冲动得像要择人而噬的狮子似的幼弟拉开。

  “别紧张,早儒!”香任哲平说,“他拿不出证据来,现今手上有的证据全都是指正香早晖而不是孙凝的。不过,早儒,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孙凝究意有什么勾当,你并不知晓,早日跟她断了任何关系,方是上算。”

  不只香早晖似只斗败了的公鸡,就算香早儒都垂头丧气。

  当香早儒把香早晖手上的有关文件拿去逐一翻阅时,他的心差一点点就从口腔跳了出来。

  又像有人热辣辣地赏了自己两下耳光,打得他天旋地转,不知如何才可以重新站稳脚步,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呆了好一段时间。

  终于香早晖的声音在早儒耳畔再度响起来,由细而大,则迷糊而至清晰。

  “老四,你想想办法救我,老四,你从来最有办法,而且,母亲也最听你的。”

  香早儒双手抱住头,他那么的欲哭无泪。

  “老四,事件的确是我一时贪心所引致的,然而,作奸犯科的不只我一个。或者你真的全不知情,但蒋玮明了个中底蕴,他说孙凝一直这样做,所以,我才敢分一杯羹。”

  香早儒无辞以对。

  他心上的绞痛,令他整个人几乎麻痹掉。

  如果心爱的一个人,原来是利用自己赋予她的机会和职权去营私犯法,真比不爱他还更令他伤心。

  一种被欺侮、被蒙骗、被愚弄、被凌辱的感觉令他愤怒忿恨。

  香早晖当然不会明白对方的心意,他只是心急于自己脱离险境。一想到香任哲平那副令出如山、毫不念情的嘴脸,想到了整副属于自己的身家会一朝化为乌有,还要牵涉官司,他整个人惊惶失色至有失常态,扯住了香早儒的衣襟道;

  “老四,答应我,为我去跟母亲求情。”

  香早儒忽尔厌恶地拨开了他兄长的手,径自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去。

  一些人为什么会被人报复到或陷害到,另一些人却可以抵挡得住挑战和压力,只在乎他们有没有行差踏错。

  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也不惊。

  连鬼带贼,出现于夜深人静之时,都不会惊恐的话,就是最理直气壮的表现了。

  香早晖纵使情有可原,也是罪有应得。

  他并不知道自己背负着香家上一代的仇与怨,正如很多行走江湖的人,都弄不清楚在何情何境之下,何时何地之际开罪了什么人,而被人追捕迫害。但只要自己功夫足够,问心无愧,不是很多人能奈其何的。

  坏就坏在自己有把柄握在敌人的手上。

  香早儒只能为香早晖的无知而叹息,并不能切实地帮他。

  尤其令香早儒苦恼的是,他深知香任哲平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去对香早晖进行迫害,一雪前耻。

  他为母亲的狠绝与记恨而感到羞愧。

  别说香早儒确信谁也没有力量让母亲收回她那所谓大义灭亲的成命,就算现今要香早儒站到香任哲平跟前去谈论此事,也是他绝大的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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