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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凝的心扑扑乱跳,一时间不知如何整理杂乱的思路。

  她有着极大的不安,这份不安慢慢清晰之后,令她意识到其实是杂着不满。

  香任哲平笑着对自己说的这番话,岂有此理得不近人情。

  就算香家是皇朝,香早儒是太子,皇太后也不应出口调查未来皇妃的过去历史吧。



  想得猥琐一点,今时今日,仍坚持要讨个处子的儿媳妇回来,简直是异想天开,也实实在在的太不尊重个人的私隐了。

  孙凝有点悻悻然地答:

  “谣传作不得准,你对我太夸奖了。”

  香任哲平听了笑笑,淡淡然地指着一盆盛放的牡丹说:

  “这种是特种牡丹,一位在北京的朋友送给我的,他说在北京种得不好,撒了种,下了肥,老是长得颜色不对。吾友就说,牡丹是富贵之花,怕是要物质文明特盛的地方才可以种得出色,于是寄望我做个惜花之人。果然,换了环境,开得多灿烂。”停一下,香任哲平继续说,“我们香家真是能栽培富贵花之地啊!”

  孙凝的呼吸急促了一点,胸臆间有股冲动,想调头跑。



  来不及作个什么反应和决定,香任哲平又问:

  “你跟香早源相处得还可以吧?”

  这总算是个孙凝能回答的问题:

  “很不错,早源是个肯真心办事的人。”

  “肯办与能办是两件事。”

  “人是需要机会摸索,以得到经验的。”

  “你是在暗示,我一直没有给早源足够的历练机会?”

  “不,我不是在暗示什么,很遗憾我并不是个晓得暗示的人。”

  孙凝答了这句话,心上的那块铅像落下了。

  她吁出一口气。

  香任哲平有半秒钟的沉默,然后说:

  “你说谣言未必是真,我看是空穴来风的多,跟你见过面,就知道你为什么在江湖上站得住脚,的确是个聪颖过人的女子。”

  无可避免的,孙凝与香任哲平有一点点开战的火药味。

  心病开始慢慢地显示出雏形来,似乎已无可避免。

  当然,彼此都不只是成熟人这么简单,别说是香任哲平,就算是孙凝,也是个老江湖了。她们不会把任何尖锐性的感情在对手面前表现出来,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

  孙凝在错愕与难堪之后,立即就回复冷静,微笑着说:

  “做人真难,是不是?由不得你放过人,因为别人总是不放过你。”

  “讲得对极了,做人真难,做母亲,或者干脆讲,做我们这种经历了几十年世故忧患的老太婆就更是难上加难。

  “就讨媳妇一件事,已是一言难尽,早源的选择固然令我啼笑皆非,就是早晖与早业,也是两个缺憾。

  “轮到早儒,我的心呢,一直是比较偏这个儿子的,就更紧张了。真不希望有外头人讲什么不好听的话。可是,讲不好听的话或者应该说乱讲话的人呀,”香任哲平很和善似地用手拍拍孙凝的手,“也是挺多的。我是要紧张也紧张不来。总的一句话,孩子们有他们的一套。”

  说到这儿,香早儒刚走过来,神情轻松地问:

  “你们谈得愉快吗?”

  香任哲平立即答;

  “愉快!你怎么会有这个担心?”

  “你们谈些什么?”

  “孙小姐将会好好地告诉你我们谈了些什么。”

  香早儒也以为孙凝会在上了他的汽车,由他带回家去时,会絮絮不休地向他报告她与母亲的相处经过。可是,刚相反,孙凝一路上异常沉默。

  这令早儒很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孙凝?”

  “没有什么。你认为会有什么事发生呢?”

  “告诉我。”早儒伸手捉住孙凝,“是母亲令你不高兴?”

  “你也知道有此可能。”

  “她总是在儿子挑选的女人身上找毛病,完完全全的是在鸡蛋内挑骨头之举。”

  孙凝低下头去,一时无语。

  “别管她。孙凝,你知道,我爱你。”

  早儒怕真是个无辜者,可是孙凝心头的一口气难以下咽,也就不肯把这个发泄的对象轻轻放过。

  “早儒,你会不会像你三哥一样,离家出走,为我?”

  早儒苦笑:

  “不致于严重到这个地步吧?”

  “你意思是你不肯。”

  “我没有说我不肯。”

  “可是你也没有说你肯。”

  “女人的毛病老是爱无中生有。”

  “不是无中生有,而是证据确凿,你母亲令我难受。”

  “我说了,别管她,她爱说关于你的闲言闲语,就随她去,反正不影响我的感觉。”

  孙凝—听早儒这么说,大吃一惊,问:

  “她对你说过我什么?”

  “都是些不值得复述的无聊事。”

  “我要你给我说!”

  “你怎么老爱找自己的麻烦。”

  “说得太对于,若非自找麻烦,我怎么会跟你回家去拜见你母亲?香早儒,请你快说,香任哲平在我背后,在你跟前说过什么?”

  “孙凝,别为此小事把自己造成个泼妇似。”

  “我根本就是个泼妇,请你别顾左右而言他,给我直说为上。”

  “简直蛮不讲理。”

  “对,这也是你母亲在背后对我的批评?”孙凝的情绪显然高涨了。

  人就是这个样子,神经一下子被撩动了,紧张起来就会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孙凝自知有点控制不了自己,实际上,她也不愿意尽力去控制,她需要发泄。

  香任哲平跟她说的那一番话比人家热辣辣的给她几个巴掌还要令她难受。

  “孙凝,我老老实实告诉你,这个世界没有了是非与谣言,绝大多数人是不能活的,你就由着他们说自己爱说的话好了,你别管。”

  “别人说的我可以不管,香任哲平说的我不能不管。”

  “好,我告诉你,她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游秉聪跟你的事……”

  孙凝还未等他说完,就叫:

  “我跟游秉聪什么事?那是以前的事,她有权理会吗?”

  孙凝这就打开车门,跳下车子,头也不回地冲回家里来。

  大门在自己身后关上了,她冲进自己的房内,只要手能抓到的东西就扔,枕、被、妆台上的香水、化妆晶等等如纷飞的大雪,铺落一地。

  孙凝发泄地伏在床上呱呱大哭起来。

  哭过了整整半小时,人累了,声嘶了,泪少了,才蓦地坐起身来,拼命喘气,再冲进浴室去,狠狠地淋了一个蓬蓬浴。

  当她裹了浴袍,站在镜前,自迷潆的镜前看到自己时,简直啼笑皆非。

  原来一个狂哭之后的女人可以变成这副滑稽样子。

  孙凝缓缓走回睡房,盘膝坐在床上,开亮了电视机,瞪着眼直看到差不多天亮。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能想。

  一种迟来的错愕,令她不知所措。

  侯门原来真的深似海。

  一个香早儒,身分俨如查尔斯王子似,选的储妃也要身家清白,不容许有前度刘郎,以免坏了皇室的声名。

  可是啊,千挑万选出了个世人称颂、皇室满意的戴安娜,那又如何?今天落得的收场,举世咸知。

  皇朝贵胄的至尊地位、身分终于都不敌人的真性真情需要而退居考虑的次位,能不令人惆怅!

  香任哲平就算自以为她是皇太后,她孙凝也不必抢着做皇妃。

  没有这个必要去淌一身的浑水,认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到头来只有自讨没趣。

  孙凝奇怪自己怎么把这场气生得这么大。

  自尊自重好像已盖过了她对早儒的感情,这是令她最最最难受之处。

  然而,她把自己爱早儒的心,估计得太轻率了。

  日子过下来,才不过两三天,就觉得世界有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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