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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我们都吓一大跳。

  “什么事了?乔夕他?”

  “妈,别怕!我陪你去东边看看!”

  才走了两步,殷以宁就止住脚步。



  “大嫂,烦你走这一趟,我还是回房里候消息的好。”

  我点头表示同意。

  家姑不愧是个明白人。

  乔夕一定是跟董础础吵嘴,甚而打架。要是家姑出现了,很多事就因此而转不了弯,当事人更难在一家之主面前下台。

  老人家对后生一代,最理想是不闻不问。

  家姑晓得如此对待儿子,也应以同等心怀对待女儿。乔雪要爱谁嫁谁,她尤其不应该插手。



  有气在心头是一回事,正经事正待处理。

  我匆匆赶至乔夕睡房。

  房门口站了几个家仆,我示意他们引退。人多手脚乱,也别让下人得着大多闲话资料。这两天来乔园的美丑,已足够他们宣扬半载!

  房间里的乔夕与础础,像两头要一决雌雄的公鸡,脸涨红,怒发冲冠。

  础础更是一脸的泪。

  我问:

  “你们搅些什么呢,幸好爸不在家,妈又回房里去了……”

  我还没有说完,础础声泪俱下地嚷:

  “你问他,问他干么要出手打老婆?”

  我的天!当年是非卿不娶,今日却辣手摧花!人生变幻无常,竞至于此!

  “你该打!”

  乔夕简短一声,又撩起了础础的怒火,扑过去跟丈夫拼个你死我活!

  我抢前,拼死力分开他们,喝道:

  “你们给我住手!”

  几经艰难分开他俩,自己也气喘如牛。

  “有什么事,夫妻俩不可以心平气静地商量!”

  “他根本不以我为妻!”础础指责乔夕。

  “不检点的女人,何以为人妻?”乔夕反驳础础。

  “我算不检点,你算什么?你跟那姓丁的耍什么把戏,我都看在眼内!”

  “还不及你通街招摇,一身肉震震地示人,辱没乔园!”

  “你干妒忌!”

  “我用得着浪费这种感情!你尽管重操故业,总有老男人肯光顾!”

  “乔夕!”我正色他说:“你也别如此出言无状了!础础到底姓了乔!”

  “姓乔的女人,不会专挑那些穿上了身原为引人伸手去剥的衣服的!”

  我真想掉头便走!莫道清官难审家庭案!这乔夕和础础,根本半斤八两,都一般败落!

  “乔夕!”我沉住气再跟他讲道理:“你要不喜欢她,干脆向她提条件离婚,出手伤人,理亏的首先是你!”

  “离婚?”乔夕冷笑:“送一大笔赡养费,由着她逍遥自在,过富裕生活,天下间有如此得来全不费功夫之事,就算有,也不必便宜她,她捡的便宜还算小吗?”

  “你好狠的心!”础础恨得咬牙切齿。

  “你要飞上枝头作风凰,就得忍一忍乔家少爷的脾气。我能做的,不一定就等于你能做,谁养你了?谁供你穿金戴银、身光颈靓?你姓董的若仍在娱乐圈混,再多服侍一千一万个老细,也不能有今天的风光!荒谬!”

  上市货色,能有总包销承担,除非本身货真价实,否则,被人家欺到脸上来,也是情理以内之事了。

  做人,最要紧是自己争气。

  乔夕取起外衣,掉头就走。

  董础础泪人儿一个,坐在梳妆台前,伸开两腿,连一点得体的姿势也没有,活脱脱一个披头散发、污糟邋遢的女人。

  我怕看这种情景,怕看女人的尊严如此一钱不值,被人拿脚拼命踩!

  值得吗?以此屈辱,换回十座乔园,也不值得!

  然,人各有志。

  我不知如何安慰董础础,一时间语塞,站着走也不是,不走就更觉难堪。

  有人轻敲着半开的房门。

  是汤浚生。

  来者神情尴尬,欲言又止。

  “浚生,有什么事吗?”我问。

  “没有,没有……乔枫她……要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这真是最婉转的话了,以乔枫对础础一向的敌意与鄙夷推测,刁蛮公主派来一个可怜驸马,旨在搜罗资料,幸灾乐祸!

  “没有什么事了!你且回去叫乔枫放心好了,小夫妻偶然口角,闹不成气候的!”

  汤浚生看了董础础一眼,种种悲恻与不忍掩不住又浮了一脸。

  “浚生!烦你到楼下去时,顺便嘱咐菲佣给础础倒杯热茶!”

  汤浚生点点头,退下去了。

  不久,菲佣报到。我乘机给础础说:

  “我叫她给你调好一缸暖水,洗个澡,好好休息,睡醒一觉就没事了!”

  真的,半夜里纵有千愁万怨,醒来但见骄阳似火,又活了一天,心头自然无可奈何地宽松下来,只好把前事忘掉,重新做人。

  我正拟引退,董础础叫住了我:“大嫂!我有句话问你!”

  对方煞有介事,我严阵以待。

  “为什么你我都是女人,乔园以至乔氏,以至外头世界,总是以你为圣人,以我为贱货?”

  我望住董础础,无辞以对。

  心上并不太高兴,我跑来看他们,不等于自投罗网,趟这种浑水!

  董础础又凭什么,向我质问了?

  础础说:

  “只不过因为你出身比我好,受的教育比我高!……还有其他吗?”

  这已经很足够了!

  我沉住气,没有冷笑。

  我如今的表现,其实就是董础础想要的答案。

  “础础,你别激动,我没有什么胜人的地方,硬说有,可能是我的好彩数!”

  认命虽然合理,但把所有的人生际遇推到命运上头,也有商榷余地。因为性格经常决定命运。

  董础础,我真想告诉你,把自己培植成什么样子,是个人本身的努力。人力与命运,绝对可以是鸡与鸡蛋的问题。你要把不曾尽心竭力所招致的失败,委诸命运上头,是不值得同情的。

  最重要的是,公道自在人心。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朋友、亦有敌人,可是更多的人,其实跟你无仇无怨、无恩无义,而这些决定性的票数,都只会投给他们认为值得支持的人身上!谁在今天不是目光如炬?

  “大嫂!”础础又哭着说:“我的好运什么时候才来?”

  唉!单靠运情,诚如守株待兔。

  她怎么又不想想有几多人连投奔怒海的机缘也没有?又有几多人仍在灯红酒绿之中浮沉不定,不知花落谁家呢?

  做人不满足至此,又不长进如斯,夫复何言?

  多说是认真无益了,董础础不是个不会想的女人,她能想到脱离家乡,想到香江发迹,想到嫁入侯门,为什么不能想到勉力进修,成功为豪门巧妇?人生的每一个阶段都要努力,环节一断,前功尽废。

  以她的性格,日子还是会如此蹉跎下去的,劝是白劝。我的心神感情,亦不值得花在吃力不讨好的人与事上头。

  乔枫对础础的评语,也许流于尖刻,却有几分真理在。她在翌晨的早餐桌上说:

  “二嫂是真真人心没厌足!以她的条件,已经超值出售了,自己不改良品种,怎能埋怨通货膨胀,竞争剧烈,而终于要把她挤出市场之外?”

  乔枫趾高气扬地大发议论之际,迟到的董础础刚好站在玻璃小屋门口,把说话听得一清二楚。

  同情的眼光只有一个,我留意到汤浚生的表情。

  我快快地喝完一口咖啡,示意乔晖离场,赶紧上班去。

  工作真是宝贝。一句不得以私害公,埋首在办公室中,忙得人仰马翻,根本就腾不出空闲去理会人际是非,安之大乐!

  日子又是如此一天天地过。

  乔夕和础础三两天过后,便又没事人似的,算是雨过天晴也好,算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也好。总之,眼前就是云开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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