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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有这种想法,整个人的气派气度气势都不同于前。

  以前,我大概是搞不清楚自己的角色,因而表现得很鬼祟,很不自然,很教人无所适从。

  自上永隆行任事以来,我从没有要打理茶水的三婶给我添茶递水。每早回铺上来,就只是自顾自地泡一杯茶,带到写字台去受用。

  这天,我改变了,一回去就带个微笑,用非常肯定的口气说:



  “三婶,麻烦你给我冲杯咖啡。”

  三婶分明一愕,好象我认错人似的。

  “金太太你要咖啡?”

  “对,铺上的人是自己冲咖啡,还是到外头冰室买?”我问,仍是指令的口气。

  三婶无疑是慑于我的威势,答说:

  “都是自己冲的。”



  “那就麻烦你了,我最个贪心鬼,咖啡既要糖又要奶。”

  三婶当然得照着办。不一会,恭恭敬敬地把一杯咖啡递到我的跟前来。

  第次在永隆行有种权威感。

  这感觉非但好,而且给我更大的启示。

  是要先发制人,因为后发就会受制于人。

  我呷了一口咖啡,开始进行我构思的计划。

  我嘱咐三婶,叫她去通知永隆行的职员,逐个来我跟前见面。

  中间有了个传达的人,就更不能不来见面了。

  职员一坐下来,我什么闲话也没有,只跟他们直接地谈公事。我开头总是说:

  “信晖过世了,相信他在世时,很得到你的效力,永隆行才会在这么短时期就建立起来。到今日,我相信人在情在的情况会在我们之间发生,你必然会更用心地辅助我们姐妹俩,合力把永隆办好。健如她是比较多一些在本城工作的经验,我呢,是人地生疏了一点点,很希望你能多给我诉说永隆行的事情,让我多了解,从而能构思应该怎样与你们合力把这出入口公司办得更好。”

  开场白很重要,我要他们每个人都清楚永隆行是金信晖一手创办的,他的遗孀是当然继承人。

  遗孀不只是方健如一人。

  我也是这家公司的决策分子,是他门的直系老板。

  跟着这份理解,我要他们向我讲述他门的职位,负责的业务范围,对永隆行的看法,对业务的建议等等。

  并不难跟他们沟通,把永隆行看成以前广州的金家,我一样地相着那份责任去管事,一理通百理明,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困难。

  自然,要消化一家公司以至一个行业是需时间的,我会慢慢地留神咀嚼每一句话,去增加我的知识本钱。

  其中一位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专营货品买手的李元德,跟我讲的几句话,我额外地记住了。

  他说:

  “出入口生意最大的好处是本小利大,但那得要看准入的货是否有市场需求,能找到一个好牌子的货式做总代理,好过掘到金矿。”

  问题在于到哪儿去找?

  当时没想到有人在旁提点一句半句的好处。只要知道机会的存在,才会左顾右盼,留神去把好机缘寻出来。

  永隆行的职员少说也有十多人,很化了我几日的时间才跟他们逐个谈毕,这项工作却把我忙得精神奕奕,情绪高涨。

  我觉得自己开始完全投入了。

  可没有注意到我的喜悦原来引致了旁人的不快。

  这旁人是不言而喻了。

  健如晚上罕见地跑到我房间来,直截了当地问:

  “大姐,你这几天是顶够忙的了,为什么呢?”

  我回头看她,扬扬眉,问:

  “永隆事务繁,能帮得上忙的人又少,对不对?”

  这是方健如对我说过的话,她应该记得。

  果然,她没有忘记,于是更变了面色,继续说:

  “事务繁忙,职员就要快手快脚地工作,怎么有空跟你聊天!”

  “健如,就算他们陪我聊天,也是天公地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板雇请伙计,分配什么工作也是可以的,他们领了薪金,陪我说话,未尝不可。”

  “他们领的薪金是你支付的吗?”

  “若是金信晖支付的话,我总占他遗产的一部分吧!健如,做人做事不必如此霸道,别忘记,你脚下站的那块阶砖,也是由我的私房钱支付的,如果你要发威,请先拿出家用来。”

  方健如的脸色变成紫红,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我也骇异于自己突然改变的作风。

  或许一如睡火山,压抑得太久的熔岩,一泻千里时,必是锐不可当的。

  当夜,我熟睡。

  晚上这舒畅的一觉让我知道原来做恶人可以睡得着,且睡得好,因为这是个欺善怕恶的世界。

  因为睡眠充足,且对于永隆的工作兴趣越来越浓厚,一醒过来,就恨不得飞快更衣上班去。

  这种今天会有很多事干,且会干得来的感觉十分好。

  差不多可以说,自信晖亡故之后,只有这几天,我才真算是精神焕发。

  早起的缘故,有点饿,便跑上厨房去打算找点隔夜的粥点,热了来吃。

  这些功夫当然不能再让牛嫂来做,她已经是够辛苦的了。

  走过了长走廓,就听到厨房有人声,是两个女人对话的声音,莫非牛嫂与四婶已经起来给孩子们弄早点?

  念头一过,就留神细听,不是她们俩,是健如和惜如。

  因为我听到健如拉高了嗓门说:

  “惜如,若不是你赞成大姐到水隆去,我决不会让她上那儿作威作福。”

  “二姐,她上永隆的初期,不是箝制得很好吗?我是预计大姐在一段遭受冷淡的日子之后,真的觉得我们广东俗语所谓‘老鼠拉龟,无从着手’,就会知难而退的。”

  “惜如,今次我们押错这一铺了,她要是在永隆的势力坐大,怎好算了?”

  是有一阵子的沉默,然后,就听到惜如的声音说:

  “二姐,你认为我们二人联手,我思巧,你行动,加起来还不是大姐的对手吗?”

  我的头刹那间霍霍地鼓动起来,胀痛得不能支持,立即用手撑着墙,试行重新站稳。

  下一步,就想冲进厨房去,给两个妹子连连赏几个耳光。

  太太太太太岂有此理!

  太太太太太不近人情!

  本是同根而生,相煎之急,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她们如今还是靠着我的私房钱食住穿呢!

  这不是食碗面、反碗底是什么?

  一定要教训她俩一顿,甚而下逐客令,请她们立即离开我这个家。

  我也容不了有笼里鸡造反这回事。

  可是,我竟没有追随情绪办事,非但没有冲进厨房去,且还蹑手蹑脚地,轻步走回睡房。

  并不打算让她们知道我把这番对话听进耳去。

  因为直觉告诉我,冲动的做法不会有好效果。

  刚才惜如说了,她和健如联手,一动一静去对付我。换言之,我要跟她俩过招对抗,自己就得动静兼顾,既任思量策略的军师,也是挥军杀敌的将领。

  不顾一切地直陷敌营只是后者的本事与所为,未经与前者配合,不一定是理想的谋算与行动。

  我开始静下心来想,让她们知道我已洞悉有家贼,无疑是打草惊蛇。对方是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实力比我雄厚。

  我必须在暗,窥伺她们,才能掌握到一个有利阵地。

  况且翻了脸又如何?金咏诗的出生纸上写的是金信晖的名字,到他的财产解冻,发放下来分时,还是要跟健如有很多接触商议的。一个永隆行,要摸请它的底也在初步进行当中,还都未有进一步的成绩,就乱了阵脚,岂不是战而败,遂了敌人的心意了?

  忽然又想,还有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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