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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愕然,是几时的事了?

  我会不在家吗?

  搜索枯肠,仍想不出个究竟来。

  反正已成过去了,就算。



  看到那个摩登的皮包,实在太高兴了。

  那是信晖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无法将之保存至今,乃是憾事。

  “娘,还有什么事要嘱咐吗?”我问,看着时间不早了,这阵子母亲是应该额外疲累的,既为我的婚事,也为店上乏人帮忙,总得叫她早点休息,尽量争取睡眠。

  谁知母亲煞有介事地说:

  “心如,你坐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只好如言坐下。



  母亲很认真地看我一眼,就讲:

  “日子是定下来了,下个月的初九过文定,再到二十九就是大婚了。都选九字,取其长长久久之意,你意思怎么样?”

  我傻瓜兮兮地答:

  “娘,你替我拿主意就成。”

  “怎么我替你拿主意,你自己的事得自己管。”

  我看母亲有点莫名其妙的不耐烦,于是慌忙答说:

  “就这两天吧!我看是好的。”

  “就是嘛,做娘的总也不知道你哪一个日子是月事之期,怎好给你胡乱把大婚之期订下了。”

  母亲这么一说,我才恍然,脸立即滚烫地红起来。

  “怎么了?”母亲看我一眼,会意了,说:“是成长的时候了,从无知、无牵、无挂的少女到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是很重要的阶段。你得有充足的心理准备。”

  “娘,我什么都不懂。”

  “不懂就细心听着我给你逐宗逐件的数说好了。从前我嫁进方家的前夕,没有人指点过我什么,闹的笑话,可真太多了。那个年头,父母长辈对于一些闺阁中事,都不大肯开腔跟后生讲,现今呢,时代不同了,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也是教育的一种。”

  时代是的确日益进步的,从我嫁作人妇,到我把别家女儿讨进来为媳,一晃眼就是几十个寒暑。

  从前的我们,懂人事、顾人情都是靠父母的教导。

  如今呢,肯被老一辈耳提面命者,真是太少太少了。

  我的女儿,未嫁出去,男女关系就弄得乱七八糟,哪儿会是我年轻时那副循规蹈矩的样子!

  或者,在方家之内,一直守足礼教规矩做事的人,都只得我一人,健如和惜如都是传统道德的叛徒。

  从小就是。

  那一夜,我端坐在母亲跟前,细心地听着她的每一句教诲,全都带着令人兴奋的激素,我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母亲教下的十八般武艺使出来,好做金家一位晓得相夫教子,善尽本分的大少奶奶去。

  坊间在我们大婚之前有着各种热闹的传言,都说金家老爷奶奶送给新娘的首饰,是价值难以估计的珍珠翡翠。单是姓金的各房远近亲属,准备送大少奶奶的金饰,加起来怕有十万八万。

  这个传言使母亲也稍稍乱了阵脚,慌忙把三婆拉着,说:

  “我们给心如办的嫁妆是否足够?”

  想想,又不放心:

  “我到二马路的大观金铺去跟陈掌柜商量那对龙凤链时,已经叫他门别在分量上省,就是颈链套到脖子上去,有没有重量质感,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的。”

  三婆一味安慰她:

  “你别紧张了,单是心如祖母留下来的那对翡翠玉镯,不就已经很醒目、很能压阵了?”

  以当时的眼光而论,是毫无异议的。

  三婆又说:

  “我担心的倒是心如嫁过去,身边没有个近身的亲人照顾,再多的嫁妆都未必对她起到保护作用。”

  这番话,连一直站在一旁,不敢参加什么意见的我都注意了,很自然地担心着。

  “三婆,你跟我到金家去。”我乘机撒娇,她到底是带大我的人,除了母亲,我跟她最是亲近。

  “快是人家的老婆了,还说这稚气话呢,三婆这么老,不堪重任了,哪像当年之勇。我随你娘进方家时,谁胆敢欺到我们姑娘头上去,光要问准我,过我这一关。”

  说这活时,三婆的兴奋竟是溢于言表,人人想当年都有点凛凛威风可见。

  “三婆,你看真要找个人陪陪心如是不是?”

  “现在才去物色,也未必有理想的。不相不熟,只不过雇回来尽责,那又跟他们金家府上的婢仆何异?我看,”三婆沉思一会,“倒有一人可能比较适合。”

  “谁?”母亲问。

  我也关切地瞪着眼等三婆讲答案。

  真是急惊风遇着慢郎中,我越急,三婆越慢。

  她还拿手拢一拢脑后的发髻,把那条银簪儿拔出来,再重新别在髻上,重复做了两次这个动作,再清一清喉咙,才说:

  “我看,健如顶适合。”

  “健如?”我情不自禁地怪叫起来,真是难以认同,那小鬼头专做些只有破坏,没有建设的事,把她带到夫家去,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我的语气显然有如一窝冰水,直往三婆头上浇去,淋得她木无表情,一时间自觉没趣而又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母亲挺身而出,打了圆场。

  她按住了我的手,轻拍两下,表示要我少安无躁,然后就说:

  “你先不要叫嚷,三婆或有她的道理。”

  母亲这么一说,就是为三婆开了路,她立即点头,拼命地点头,说:

  “对呀,我当然有我的看法。”

  “你且说来听听,大家好商量。”

  于是三婆捶一捶腰骨,就说:

  “我看呀,健如的年纪虽小,她可是个懂事的姑娘,别看轻她啊,她知道的人情世故还真不少。而且,她有个心如没有的好处。”

  “什么”我立即问,心里头难免有点不忿。

  “健如胆子大,勇敢,且肯把心里话说出口来、这个品性呀,顶有用,尤其是在大家庭当中,有这种近身,在人家欺侮到头上来时,挺身而出,出口甚而出手相助,非常有用。大姑娘,”这是三婆一向对母亲的称呼,“你也是知道大家族内人多嘴杂,姨妈姑爹、翁姑婶母一大堆,是是非非必然不可胜数,初归新抱是无论如何要吃一些哑巴亏的,若有个像健如的人在身边,一则可以视她年幼无知,直言不讳也叫做情有可原,那就好帮忙办事了。二则既是亲骨肉、自己人,就是言行直率一点,婆家总要让三分薄面,处置方面自不同于一般佣仆丫环。老实讲,健如代为投诉或埋怨一句,要是跑回娘家来诉苦,他们金家的面子往哪儿放?三则……”

  三婆又卖关子了,拿起了她的水烟斗,咕噜咕噜地吸着,然后才抬起那双半眯着的眼说:

  “健如这孩子的脑筋灵活,有一点点敢作敢为的男孩子气概,这就补了心如柔弱的不足了。我告诉你,她很多时轻描淡写的,或言出无心,就收了一言惊醒梦中人之效。”

  母亲听罢了三婆的意见,沉思一会,抬起眼来说:

  “那怎么跟金家奶奶说呢?”

  “还不容易么?”三婆答,“就说健如跟心如的感情极好,姊妹俩一时间分开是很舍不得,就当妹子送嫁,在姐夫家陪姐姐住一个小时期,也是说得通嘛!”

  母亲既有此一问,自然就等于对这个建议已经动心。

  跟着她又说:

  “不知心如的意见怎么样?”

  “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干什么反对?健如最差的也不过是有一点点调皮,反而住到姐夫家去了,跟陌生人相处,人就自然要礼貌客气检点小心起来。是既给心如做伴,也迅速自行成长,你说,有什么不好?”

  经三婆这么一说,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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