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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明朗化的关系,我还需要什么解释呢?

  怎么我渴求情欲发泄,决意背叛金信晖的意志强烈得令自己脑筋不清醒到这个地步了?

  我恼恨自己,咬着牙,牙齿之间发出的吱吱摩擦之声听到耳里,极为响亮,像旱天的雷。

  巨大的生活压力逼疯了自己了。



  或者我应该设法跟金耀晖好好地谈一次。

  解释清楚心内的疑团,是争取以后好好平安相处的唯一分法。

  我喊:

  “耀晖!”

  “是的,大嫂!”他应。

  这是两天以来,他第一次喊我大嫂,证明现今一切已恢复常态。



  我是他如假包换的长嫂,彼此的关系亦只此而已。

  “有什么事吗?”

  “我明天就离开此城回港了。”我这样说,还有下一句话,本来应该是:“我有些话今天找个时间要跟你说。”

  可是,还没有说出口来,耀晖已经答:

  “好,这儿的事办齐了就回去吧,孩子们会想念你。”

  然后,他转过头来对云妮说:

  “明天我们一起去送大嫂的飞机。”

  云妮开心地答:

  “好哇!”

  金耀晖那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功夫耍得出神入化。

  为什么要如此地戏弄我?

  在此刻,还自然而然地提起了我的几个小孩来,叫我惭愧。

  我忍不住了,多留此地一天都是委屈,我干脆就在当天下午提早回香港去。

  临行时,我想都没有想过要通知金耀晖。

  整天的功夫才飞回香港,一进门就觉得家里嘈杂不堪。

  咏棋飞也似的从走廊跑到客厅来,口中乱喊:

  “姐姐别打我!”

  “别打你?你休想逃得掉,没问我就拿了我的球拍去用,你懂不懂规矩?非打死你不可。”是咏琴的声音。

  她就拿着一块网球板追着她的小弟,直奔出客厅来,绕着沙发,一个逃,一个追,叽呱大叫。

  “你给我站着,否则,我跳过来打你。”咏琴厉声呵斥她的弟弟。

  “妈妈救我!”小弟一见我回来就喊。

  才这么一喊,只见咏琴扑过去,咏棋不由分说地就踩在沙发上,要跌扑到我身上来。

  咏琴向咏棋挥动球拍,被她小弟一闪而过,球拍误打在茶几的花瓶之上,就这样被打个粉碎。

  我呵道:

  “给我静下来。”

  姊弟俩被我这么一呵,停了脚步,微微吃了一惊。

  我忽然有气在心头,不由分说,一个箭步上前,夺了咏琴手上的网球拍,下死劲地僻僻啪啪一连几下打在女儿的屁股与大腿上,痛得她眼泪直淌出来。

  轮到儿子直挺挺地站着,吓得不敢动,我走过去,疯了似的打在他的小腿之上,咏棋哇哇大叫,直跳脚,喊:

  “妈妈,别打别打,我好痛!”

  我开始不能节制,手起板落,打在儿身痛在娘心的痛是指越打越痛快,越痛快越打,周而复始,停不了手。

  直至有人上前扯动我的衣角,喊:

  “妈妈,你这样子要打死咏棋了。”

  口头一看,是咏书。

  我拿球板指着她鼻尖说:

  “你别管我,你敢造声,我连你都打个稀巴烂。这是个什么家庭?一回来,乱七八糟,近二十岁的女儿,跟十几岁的弟弟怄什么气,要得动粗了?不打醒你们,还是不是你们的母亲?”

  咏书瞪着眼,并不逃避。她从小就是个有勇气据理力争的孩子。她说:

  “妈,可是,你从来不打我们。”

  是吗?我从来没有打过我的孩子吗?怎么现在竟狠心忘形地打起他们来了?

  我看着咏琴与咏棋姊弟那副痛哭流涕的表情,再见到小弟腿上己现了红肿,我的震惊不下于屋里的任何人。

  只不过是孩子们为了一些什么小小争执而闹事,我就借题发挥把他们打得如此厉害,好发泄!

  没有比这种行为更值得羞愧。

  一个为了偷情失败的母亲,将一口冤屈气发泄到儿女身上,是恐怖得不近人情了。

  我摔下了球拍,把自己密关在房间里一日一夜。

  直至有叩门声,有个声音在房门口叫:

  “少奶奶,请开门。”

  是牛嫂。

  我把房门打开之后,竟见到牛嫂领着三个孩子走进房来。

  牛嫂说:

  “快向妈妈道歉,你们母亲独个儿撑着这家,把你们供养成人,绝不容易,外头风大雨大,她顶得蛮辛苦,很多时有冤无路诉,你们仍不孝顺的话,就是太对她不起了。没有了丈夫的女人还带一群不长进的孩子,那真是太惨了。”

  孩子们围在我身边,垂着头,齐声道:

  “妈妈,对不起!”

  我的眼泪如泉涌出来,说不出内心的委屈与痛苦。

  这么一哭,孩子们也哭了,连牛嫂都落了泪。

  彼此这样肆无忌惮地尽情哭了一场,好像团结起来一致行动,把各人心底所有的委屈,都趁着这一哭宣泄掉。

  回到办公室去上班之后,第一个接获的消息是由金旭晖直接传来的,他派了傅菁来向我报道永隆行的新计划。

  傅菁简单而清楚地说:

  “趁现在市旺,永隆行要上市。你不反对吧?”

  我有什么理由反对呢,别说是要反对也反对不来,控股权根本在金旭晖手上,就是从纯商业角度看,老实讲,七十年代初的那个股市,最贴切的形容是不上市白不上市,谁不是烂船三斤钉就当足十倍二十倍价值来卖。人人都掏光口袋里的所有放到市场去集资,趁机赚它一大笔。

  股市牛气十足,全民炒卖,坊间实在找不到有什么人不谈“股”论“金”,人人争先恐后,先下手为强,事实又一直证明,逢买必升,赚得个个眉舒眼笑,心花怒放之后,正经正常生意压根儿没有人再有心装载。股票风靡人心,尽量撩动人的贪欲和好逸恶劳的天性,已经是昭彰跋扈的了。

  说出来真是笑话,都不知有多少打工一族,情迷股海,被老板苛责几句,立即拍拍屁股辞职就走,坐到股票行俗称金鱼缸的买卖中心去,实行全职炒股票,赚得比原本的工资还要多几倍。

  连贩夫走卒,都被疯狂的股市宠惯了,钱来得容易,就开始挥霍无度。相信很多香港市民在若干年之后都不会忘记,当时好多茶饭酒馆,老听到股票炒家一屁股坐下来,就大言不惭地嘱咐侍役说:

  “光来碗鱼翅嗽嗽口好了。”

  在这种气氛与情势下,尤其作为商场中人,就算不是同流合污,也很难不随波逐流,来个众人皆醉我独醒,为此,我更没何理由反对利用市场为自己的荷包集资。”

  唯其股价推高,我才更能把欠负唐襄年的债及早还清。

  事实上,金氏企业在这阵牛气冲天的股票狂潮上,升幅已经极为凌厉。我打算一旦平了唐氏的债项,就卖出其中一部分股权套现,再放到其他投资之上。

  这些年,我细心观察到所有金融投资,都必然有盛极必衰的现象,不宜死缠烂打到底。正如人生战役,赢到一个限度就要放手,不必赶尽杀绝。

  我对我的两个妹子就是这个心理。

  实际上,对人稍存宽厚,是令自己心安的。

  唐襄年对永隆行上市一事,赞成之余提了我一句:

  “金旭晖并非善类,这些年,他在傅品强身上学到了不少股市营运法宝,要一两招绝技出来,让你有亏损,从而增加他的利益,削弱你的实力,是有可能的事,你不可不防。”

  当然要防,但也有可能防不胜防。

  尤其是永隆行在上市时,金旭晖如虎添翼,他平白多添了一个好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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