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先生,”穆澄继续鼓其如簧之舌:“超级市场既已议行卖录影带。怎么不可以也卖畅销书呢?本城喜欢看书的人着实不少,只是人人都忙,没法子额外抽空去钻书店,我们帮他们把购物的时间与品种集中,催谷方便购物方法。一定会有良好的效果。如果凡是去超级市场买菜的女人,都买一两本书,那数目是极为可观的。”
“你给我们多少回扣?”钱逸问。
“你说吧!”
“如此慷慨?”
“不是,回扣多少当然有一定意义,但盈利多寡在于回扣百分率乘以能卖出的本数。我的目的是催谷读书风气,鼓励人家以购畅销书作为消遣节目之一。这个市场一打开,才是真正的收入来源。”
“好。穆小姐,你分明是个商场新秀,竟有如此胸襟与志气,值得支持。人们太作兴压榨同行取利,而不晓得把眼光放在消费者身上,那是不对的。”
“多谢,钱先生。”
“我们全线四十多间店铺都可以把总代理权交给你,就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一定不会。”穆澄喜出望外。
“不过,我有一句忠告,请容我直言。”
“聆听教益。”
“踏入竞争的社会,你不会每天都遇上欣赏你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
穆澄微笑点头。
钱逸先生的说话当然是诚恳而正确的。
单在拓展市场上,穆澄也有遇到困难,有些百货店的买办分明已经跟穆澄讲好条件,忽而又打退堂鼓,为什么?
方诗瑜替穆澄打探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听到有点传言,说你不是个实斧实凿地做生意的人,只存心推销你的书籍,旨在表扬自己。”
方诗瑜以为穆澄会忿怒,可是穆澄没有,她只是微微笑,道:
“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自己误信谣言。选择错误。”
“那要靠我们的努力!”
“当然!”
她们重重的握了手。
这一个月来,穆澄日以继夜的筹备出版社及图书公司的工作,差不多每天睡不足四小时。
“这样下去,你要在下个月就老掉十年。”方诗瑜说。“真希望新同事能快快的上工!你可以稍稍放下工作,继续你的写作。”
“放心,我应付得来。从来都是一身兼两职。”
穆澄想,谁个以为家庭主妇不用付出精神心血和体力,就大错特错了。
过往,她投资在婚姻与家庭上。
现今,她把对象改为生意。
如此而已。
然,她很相信,后者的收益更多更大更无可限量。
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却在穆澄预测之中。出版社出版了第一本书,就是穆澄被政经日抽稿的那个小说,三天之内售出三版,还未到十日,就已过万,跟着卖个断市。印刷厂被总发行直接催得屁滚尿流,穆澄只站在一旁微笑。
那些在连锁百货公司与超级市场内发售的中文书籍,一开步,就见稳健,销书量比穆澄预期的还要理想得多。
穆澄,在新的写字楼内,工作至凌晨四五点钟,干脆在梳化上,小睡一会,便又再醒来,重新投入工作。
日以继夜,有无休止。
唯其拚命工作,满脑子充塞看生意的盘算,她才没有空闲下来想感情的问题。
这天,秘书小姐一回来就走进穆澄的办公室内提她:
“穆小姐。今天十一时,你要到律师楼。”
穆澄把视线自文件上移向秘书的脸:
“什么?”
“十一时你与曹律师有约。”
“啊,对!小湄。麻烦你把这全年的出版时间表交给编辑部李小姐,我已签批。并请转告他们一事,不必规定出版数量,有好的作家,一发现,立即全力催谷栽培。有知名度的作家愿意加盟,更无任欢迎。”
秘书正要转身,穆澄又把她叫住了:
“别忘了把这份时间表传真一份给方小姐的写字楼去,嘱咐宣传部起草了新书推荐计到,也必须交一份给方小姐过目。还有,”穆澄道:“你欠我一杯咖啡!”
小湄笑看走出去了。
穆澄想,十一点去见曹律师。
办理的是离婚手续。
她突然之间,累得连叹气都没有力似。
这也好,澄明自己用对了疗治创伤的方式。
自那件意外发生之后,她立即全身全心投入创业之中,除了工作,也还是工作,这才可以分估她的心思与时间。
若不是秘书提点,她根本记不起约好了律师商讨离婚事宜。
有人叩门,秘书取了一杯咖啡进来,放到她面前:
“穆小姐,外面有两位客人求见,没有预约的。”
“什么人?”
“他们说是陶祖荫的父母。”
穆澄一怔,只思考了一秒钟,就对秘书说:
“请他们进来吧!”
陶父与陶母走进办公室来时,很着意打量周围的环境。
陶母还加一句批评,说:
“写字楼还真像样呢!”
“请坐!”穆澄站起来,把他们招呼到客用梳化上去。“我们有一段日子没有见面了,两位老人家还好吗?”
“托赖吧!”陶父说。
“大嫂,我们到今天还算是自己人的话,容我实话实说了。你现在是个大忙人,也不好转弯抹角的大费你的时间。”陶母的脸色凝重,非常认真地说这番话。
穆澄简直觉得对方有点大兴问罪之师的语气。
“大嫂,少年夫妻,总有吵闹的时刻,不能过份认真。你跟祖荫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他的个性?要他学着那些爱情小说的男主角般口若悬河,甜言蜜语呢,怕是没有这个本事了,可是他心肠是好的。否则,矛头指向你的风言风话,难听的话虽多,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仍以你为妻。如果连这一点忠诚都不为你欣赏。就真是无话可说了!”
穆澄一直微笑地听看面前的这个老人家讲话。
“简单一句话,”陶父接口:“我们此来。是希望当个和事老,不要闹离婚这回事了。大嫂,这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对。正当你大展拳脚之时,尤其不要让谣言永无休止似地传播下去。人家都在说,你这人顶犀利,经历过这个大意外,竟没事人一般。立即就重出江湖。背后可是有什么有钱的男人撑腰,故此还闹离婚。”
穆澄缓缓地站起身来,说:
“多谢你们的谅解,也多谢两位抽空来探望我,我身边还有点公事待办,请恕我失陪了。”
陶父与陶母面面相觑。
还是由陶母先发难:
“真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果然是个巴闭泼辣的女人,我们祖荫的亏是吃定了。”
“离婚是一回事,祖荫名下的物业可不能让给你!”陶父立即接腔。
穆澄笑问:
“祖荫名下有物业吗?”
“太古城住的那幢房子呢?”
“对不起,你们记错了,那是我出的首期,也是我用供的物业。”穆澄想起陶祖荫还有一点可取,当年他看不是目掏腰包置的业,因此让穆澄单独以自己名字作业主登记。因而,穆澄说:“分居期间,如果祖荫仍要住那儿,也无所谓,正式离婚之日才交屋好了。”
“看,老头子,这是什么口气?”陶母嚷:“难怪祖荫不肯上来跟她说话。”
“你未免迫人太甚!是不是打算连祖德的那笔首期也要我们归还?”
穆澄终于叹一声,心想,途长路远的跑上她的办公室来,目的其实不过是看看能否挽回两个儿子现住的物业罢了!
都已经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为难他们干什么呢!
“那是祖荫送给他弟弟的钱,与我无干!”穆澄放了对方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