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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页

 

  “对不起,穆太太,我一时事忙走开了,忘记交常校工,要给你说一声。”

  对方是诚恳而郑重地道过歉了。

  穆太太仍不放过,尽情发泄地答:

  “这样子吓人,是无药可救的。”



  说罢,头也不回地拖着穆澄就走。

  这是穆澄所见,母亲最动怒、最难看、最激动、最不礼貌、不斯文、不客气的一次。

  只为不见了亲生骨肉。

  这是最严重的一回事。

  完全可以震伤做母亲的每一条神经。

  由早上候至下午二时的那半天,穆澄完全的失落。



  真的掉了孩于,犹可以上报警。

  现今不见了自己的专栏,竟是投诉无门。

  几次抓起电话来,希望摇到陶祖荫的办公室去,把她的忧疑与遭遇相告,好帮助自己平手惶恐的情绪。

  只是不敢。

  陶祖荫一定会嗤之以鼻。

  在他,这算得什么一回事?

  针刺不到肉不知痛。他如何能了解写作行业的人对自己作品的心理。

  这犹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陶祖荫一直没有认真地关怀过穆澄的事业。

  最近几天,为了穆澄异军突起。表示了前所未有的抗拒行动,令陶父大大的失了一次威,那二十四孝的儿子陶祖荫,那有不幸灾乐祸的份儿。

  穆澄突然间伤心地哭了起来。

  怎么可以有事发生了,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守在屋子,无人关怀、理会、照顾、打点、帮忙?

  还是独个儿撑下去,直至无能为力的那一天一时!

  哭得连鼻子都塞了,穆澄只有微微张咀呼吸,辛苦得简直不成话。

  穆澄摇电话到政经日报去,找甘正贤。

  对方一听。就问:

  “谁找甘老总?”

  “我是穆澄。”

  “你找他什么事?”

  “可否请他听电话?”

  穆澄由焦急而变为愤怒。语调十分强硬,说:

  “我有急事找他,请通传,否则,我要亲自跑上报馆来一趟。”

  对方迟疑了-会,才答:

  “请等一会。”

  穆澄紧握着电话筒的手,微微湿濡,是泠泠的汗。

  过了一阵子,另一把男人声音从电话筒传进耳来。

  “是穆澄?我姓张,是专管副刊的编辑。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的?”

  穆澄坚持:

  “我找甘正贤。”

  “他在开会,不能听你的电话,穆小姐,如果是关于副刊的事,我可以为你解答。”

  穆澄没有办法,这姓甘的避着不跟自己讲话,已经透着事有跷蹊。

  “张先生,今天我没有看到副刊内有我的小说,是改版的缘故,放到别的版位上去吗?”

  “不,我们正准备把你的小说寄回给你。”

  “什么?”

  穆澄以为自己的耳朵有毛病,她的声音稍微提高了。

  “我们改版是为了最近的一项市场调查,认为我们的报纸,不适合有小说栏,故而,我们决定删掉了你的小说。这是上头委员会的指示,大概甘老总也无能为力。”

  穆澄吓呆了。她从没有遭遇过这样不合理、不公平的怪异事。

  稍一定神,她才晓得理论:

  “改版是报馆的自由,我们做作家的无权干预。然,小说刊登到一半就删掉。怎么向读者交代?”

  “我们不能做每一件事都向齐所有人交代。”

  这么一句话,堂皇冠冕地压下来。令穆澄无辞以对。

  “穆小姐,我们的责任只是通知你。日内请取回原稿,我们以双挂号寄出的。将来有机会再合作。”

  就这样便挂断了线。

  穆澄气得整个人发抖,活着的这些年,她未试过被人如此的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惨过伴舞的欢场舞女。不是吗?穆澄刻薄自己地想,最低限度那些嫖客会找数。会认账。

  商场赖账都有赖账的道德标准。江湖上盛传的一个有关名作家古刚的故事,就是一例。

  古刚的奇情迷幻小说。曾有一个时期疯魔中港台以致于东南亚、美加,总之有中国人住、有中国人出现的地方,都有他的作品流传。

  他的文字刚劲独到,情节诡秘曲折,读得人心弦摇荡,热血奔腾。只为他本人都是极传奇的一个人物。

  私生活的放荡形骸,使人看在眼内,不但不生反感,反而觉得他豪迈与潇洒。

  跟他交往过的、读过他文字的,无人不喜欢古刚这个人。

  他的嗜酒、嗜赌、嗜色,全都被朋友与读者接纳下来。无人舍得对他予以任何责难。

  总的一句话,文字的魅力,能掩盖了他的种种不是之处,能化丑为妍,能令人胸襟视野广阔。

  所有人都只愿古刚能快乐地活在世上,然后写多一些好的作品,增加大家的兴趣与娱乐。

  然,天不从人愿,天也许真的妒恨英才,古刚犹在壮年,便已遽然逝世。

  他的死,也曾引起坊间极多的揣测,有人指他自杀,把安眠药混在酒里头,喝到自己不再会醒过来为止。

  也有人说他长期浸淫在色欲烟酒的伤身玩儿中,早早已经掏空了身子,根本只差借什么名堂亡故而己。

  无论如何,古刚死了。

  身后萧条,无人照顾。

  还是靠几个义气朋友,纠集了一些钱,替他办丧事。

  文化界老是有这种生前风光至极。身后落寞苍凉无寄的情况发生,好令穆澄心死意冷,自惭形秽。说到头来,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话说古刚的丧事正调理停当,灵堂上,白衣素烛,候着一些有心的读者来拜祭之时,闯进了几名彪形大汉。

  为首的一个人,不致于凶神恶煞,但真的双目如铜铃般炯炯有神,很不怒而威。

  他带领四个手下,一色的黑西装。结黑领带。先在古刚的灵位一字排好,恭恭敬敬的行了三鞠躬礼,才再着了治丧委员会的人谈话。

  委员会主席是另一位当时得令的男作家金匡,古刚是他的非常非常亲近的朋友,自是义不容辞,为他办理最后一件大事。

  “金师傅,在下姓裘,单名一个展字。”

  金匡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哪一路的人,说:

  “展大哥好!古刚泉下有知,会得感谢你来看他最后一面!”

  “古刚是对我们社会作出过贡献的人,对他致敬是应该的。不但我们一班兄弟对他表示敬意,还有其他的朋友,做过古刚生意的,都有心向他致意。”

  “谢谢,谢谢!”金匡一叠声地说。

  “金师傅是明白人,客套说话之后,可否容我问句说话?”

  金匡也是江湖奇侠,极有性格,道:

  “好,好,有话别吞吞吐吐,直说了,好商量,一就一,二就二,最紧要是爽快!”

  “这就不怪小弟唐突了,古刚生前欠了我们一大笔债。”

  “人死如灯灭,叫他拿什么还?”金匡一脸坦然:“况且,人人知道古刚的确身后萧条。”

  “金师傅,江湖行走,总有起码的道义。”

  “对,可是耶起码也得有个谱,否则,我们做他兄弟也为难。你不就为手足后人积点福,放过己死的古刚吧!”

  “赌债,可以一笔勾消,那是我们的生意档,赚少了。不算一回事。酒菜钱。也不必多计较了,反正就当我们的酒楼向古刚致敬,请他几席酒,算不了什么一回事!只一笔数,非找不可。”

  金匡忙问:

  “什么数?”

  “花姑娘们的皮肉钱,一定要付。女人从来都应该是养在深闺的,人家肯腾个身子出来做事,不能无赖,欠这种账。金师傅,我们此来,只是代表她们向你讨回一点古刚宿娼的费用以及一点公道。”

  金匡闻言,半点犹疑都没有。立即说:

  “好,数目多少,我们几个人筹送给你。欺负妇孺,不耻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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