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惠青说罢,一手掀开了被,就钻上床去,背着沈沛昌而睡。
她连看清楚丈夫脸部表情反应也不屑,也不关心。
钱惠青忽然的在被窝内冷笑,她等待这个日子太久了。
没有一个女人会忘记感情上的凌辱,钱惠青亦然。
来温哥华之前,沈沛昌与郭嘉怡之恋,闹至满城风雨,无疑是当众赏钱惠青几个耳光似,使她金星乱冒,面目无光。
她没有选择一走了之,因为她不认为道是个公平报复的手法。只要她这一分钟离开沈家,下一分钟郭嘉怡就会踏进来。从此他俩双宿双栖,沈沛昌极其量在心上对离异的发妻有些少不安。这当然不足以偿还他欠自己的情债心债,更不足以弥补她十年青春以及其他一总的损失、受创与遗憾。
钱惠青跟沈沛昌差不多十载夫妻,当然多少知道他的心态。
这个男人根本从来未试过放弃鱼与熊掌皆可兼得的欲望。最理想的结果,当然是一明一暗,妻贤妾美,相得益彰。退而求其次,沈沛昌仍希望拥有钱惠青的人,以成全他有个完美无暇的幸福家庭,又同时拥有郭嘉怡的心,以保有一段永远回忆的浪漫恋情。
对沈沛昌的报复,就是要切切实实的孤立他,令他在美梦之中惊醒,发觉他非但不是二者兼得,还是一拍两散。
钱惠青其实一直在留意事态的发展,她一边挺起胸膛,不酒热泪,在温哥华努力生活得多姿多采。另一方面她查知郭嘉怕在香港发愤图强,而又有标青的成绩时,她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
钱惠青肯定沈沛昌曾往两情相悦之际,跟郭嘉怡说过:“我跟妻子的距离越来越远。”
这个距离包括身分、地位、名望、阅历、成就,甚而财富。
当年钱惠青默默的忍受了,因为沈沛昌所言并非无理。
凡在这许许多多方面都生了距离的人,不可能再相恋甚而相处。
可是,别忘了风水轮流转,如今,同样的说话,终于可以引用到沈沛昌与郭嘉怡身上了。
第十三章
当后者的生活成绩不断进步,而前者却显著地退步时,就是她钱惠青真正云开见月明的时刻了。
郭嘉怡只有万份之一的机会,在今时今日仍认为沈沛昌跟她匹配。女人对一个男人的爱恋,绝大多数由敬慕而来,沈沛昌已然失去他的光芒与魅力。
如果万一郭嘉怡还深爱沈沛昌的话,钱惠青才真正要认输。
她当然敢赌这一铺。
郭嘉怡既会以万缕柔情去俘虏沈沛昌,她、钱惠青就以千般屈曲去软禁他。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钱惠青成功地废除丈夫多年的武功,如今要重出江湖,谈何容易?
刚才区区的几句话,就让沈沛昌色变辞穷,已经可以证明她推论完全正确。
怎能不叫钱惠青偷欢喜?
别以为女人可以自白受到凌辱。要她在温哥华守着一个心上另有所属的丈夫?
笑话不笑话,她才不是不知廉耻、毫无自尊的人。
她老早就等这场好戏上演。
沈沛昌完全错愕,他做梦也想不到妻子会以这番态度对待自己。
他以为,钱惠青一就是完全不知道郭嘉怡已在城内,一就是诚惶诚恐,甚而大吵大闹,害怕丈夫偷会富情人,来个旧倩复炽。
可是,他完全估计错误。
钱惠青不害怕、不介意他去见郭嘉怡,只领示自己在妻子心目中的份量已轻若鸿毛。
这两年关系上的貌合神离,生活上的各自为政,发展至今,已证实自己不过是钱惠青生命上的一只棋子而已。
他并不再拥有她了。
犹有甚者,这枕边人居然面无愧色,才无惧色地肆意侮辱他、取笑他,直截揭他的疮疤,认为他这段日子,一事无成。
他要尝试否认一个男人的光芒与魅力,起码有半数仗赖他的工作,与工作所牵引的社会地位,已经太迟了。
他要不服输,只有背城一战。
跑去见郭嘉怡,只要对方惊骇于异地重逢,重投怀抱,轻轻地喊那一句:“沛昌,我仍然爱你!”
他就重出生天。
于是,他决定赴这个宴会。
午餐宴会已然在非常热闹,且有建设性成绩的效果之下结束。
省政府安排了香港的访问团前往预算接地兴建该庞大购物广场的地域去,作实地视察。
簇拥看郭嘉怡离扬的都是高头大马的加拿大商家,一群人走过最后一席时,郭嘉怡根木无心无暇他顾,她是完全没有看见沈沛昌的。
沈沛昌的心直往下沉,一阵被遗忘的失落感涌上心头,非常的难受。
他当然不会知道,如今的所谓难堪,比不上他决意要抛弃郭嘉怡时,嘉怡心头创痛的万分之一,甚而也比不上钱惠青在知道丈夫移情别恋时怆凉惶恐的半数。
人群开始离去,他独自留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的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忽然身后有人跟他打招呼:“沈先生,你好!”
沈沛昌回头,见了鬼似,吓了一跳,脸色张煌、尴尬,甚至狼狈。
活像那些在百货店里头,只为一时贪念,而忽然伸手去作高卖的人,被人家大喝一声,图穷匕现,丑态毕露。
他、沈沛昌被郭嘉怡的挚友宋惜梅在这个场合碰上了。宋惜梅会怎么想?迟一阵子,郭嘉怡又会怎么想?
一定会暗地讪笑他,沦落到屈居末席,去听郭嘉怡发表商场伟论。这代表他对郭嘉怡犹有余情,可是,对方呢?横行竖过,根本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沈沛昌脸上青红不定,一时间连礼貌地回敬招呼,也忘了。
“你这么好兴致来听香港朋友的演讲?”宋惜梅淡淡然地说这句话,来势不善、劲力十足,迫使对方不得不回应。
“是的。都是些很久没有聚面的朋友了。”
沈沛昌只好把他要见的人,由单数艳为复数,企图掩饰。
“当然,当然,反正在温哥华,闲着没事做也怪闷的,难得有朋自远方来,是太高兴了。”
宋惜梅真非省油的灯,闲闲数语,表面讲自己,里头正直指沈沛昌最忌讳、最痛痒之处。
还不只此呢,宋惜梅问:“有没有见过郭嘉怡?她知道你来了吗?你知道,她实在忙,会照顾漏了。”
“这个事在必然了。”
“要我代转个口讯吗?等会我跟嘉怡见面。”
如箭在弦,不能不发。
沈沛昌一定要对宋惜梅的问话作出回应。他倒抽一口气,想,反正此来也无非为证明郭嘉怡对自己是否犹有余情,这一铺是赌定了。
如今的情景,仿似口袋里只有一小撮钱的穷汉,跑进赌馆去,坐到轮盘之前,那管赌柜的人已然开站问:“买大还是买细?”
自己才吓山一身冷汗,要打身逃跑,岂非更加窝囊?
势成骑虎,断不能予人口实去笑话,只好把口袋里的余资掏出来,孤注一抑。
于是沈沛昌说:“请代我问候富怡。”
“一定。”宋枯梅答得爽快。
之后,仍站着不走,似乎对沈沛昌的说话仍未表满意。再等着给他另一次的机会。
沈沛昌暗吞一口气,道:“宋小姐有我家的地址及电话吗?有空请联络,嘉怡如果在温哥华逗留的时问长,也请告诉她,欢迎相见。”
沈沛昌说完了这番话,如释重负。
宋枯梅接过了他的名片后一看,道:“啊!你家就在列治文区那间新开的雅谷餐厅附近吗?”
“对。雅谷的老板也是香港人,本城第一间出全华资经营的西式高贵餐厅,这阵子已打出倜名堂来。有便的话,让我作个小东道。雅谷左边贴近我们区内的一个超级市场,循右边再过三个街口,再转右的一倏小路,就直通入我家的范目。房子建在十亩它的正中央,若不是说清楚位置,访客通常都不易认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