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又为什麽关於她的事都记得这样清楚?
「刚刚出去的那个是姜维宁吧?」
叼著菸的两个男人边聊边进了吸菸室。
听到姜维宁的名字,郁桻不自觉专注起来。
「没错,十年没见她了,我也差点认不出来。」
「我以为她不会来,十年都没参加过同学会的人,怎麽可能参加同学的婚礼?」
「大概是因为这婚礼在台北举行吧!我看她不参加同学会的原因是不想回去南部。」
「是吗?我还以为她主持节目红了,不认同学了。」
「她不是这种人,你应该还记得申和光吧?」
突然一阵沉默,郁桻差点以为对方压低了声音。
「我知道,跟那个什麽集团的郁桻长得很像的那个人。」
「简直一模一样,我在杂志上看到姜维宁跟他交往的消息吓了一跳,他简直就是申和光的翻版。」
对方叹了一口气。「申和光,全校都知道,是姜维宁最喜欢的人啊!」
「没错,是因为申和光,姜维宁才不敢回南部,我猜她跟那个郁桻交往,八成是因为那个人像申和光。」
※ ※ ※ ※ ※ ※ ※ ※ ※ ※
小音高兴地握著姜维宁的手。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所以我把申妈妈要交给你的东西也带来了。」
她左右张望著。「上次那个人呢?他怎麽没有陪你来?」
从姜维宁一走进同学婚礼的会场,大家的眼光就像说好了似的聚集在她身上。
消失了十年、让大家担心了十年的人突然出现,教大家怎能不看她。
姜维宁拼命的深呼吸,要自己保持平常,只有手指微微的发抖泄漏了她的紧张。
「请在这里签名。」负责接待的人将笔交给姜维宁。
就在姜维宁打开笔盖准备签名时,郁桻怒气冲冲的出现,捉起姜维宁手腕,二话不说就将她拉走。
「郁……」
没让她说完他的名字,他咬牙道:「要道歉就有诚意点。」
脚步没停,在众人惊疑的眼光下,他拉著姜维宁出了饭店。
饭店外,郁桻的眼光冷冷瞅著姜维宁,一如现下二月的空气。
姜维宁摩挲著手臂抵挡寒冷,不解地看著郁桻燃烧著火焰的眼眸。
「申和光。」郁桻掷出这名字。「听说他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他找到她的弱点了,因为她的表情又变了,变成她偶尔露出的哀怨神态,带点幽幽的缅怀。他终於知道他为什麽总有不懂姜维宁的感觉,原来是因为申和光这三个字,对姜维宁有著黑魔法般影响力的三个字。
因为,她的眼眶又开始泛著某种晶莹的光。
而他——并不开心这个发现。
「不准哭!」他硬声说著。
她这才发现自已差点又掉眼泪。姜维宁望著天空眨眼睛,镇静下来才睇著郁桻。
「干嘛不说话?」
「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理由呢?原因呢?她除了对不起外不会说别的了吗?
那个申和光就是她高中的男朋友?她一想到就哭的人?
送她纸鹤的人?让她无故望著窗外看远方的人?
为什麽他觉得生气?因为别人说他长得很像申和光吗?SHIT,他比姜维宁大,申和光跟姜维宁同年,照理说应该是申和光像他才对!先後的次序应该是这样才对!
为什麽申和光竟会比他先遇到姜维宁?
为什麽他对这件事觉得生气?
对於姜维宁的沉默,他不耐地丢出一句:「你这麽喜欢他就回去找他!」因为被抛弃就来找他这个代替品?这样算什麽!
「我……」
听见姜维宁发出的微弱声音,郁桻挟怨带冷的目光扫向姜维宁,等著想看她这回又要说出什麽让他莫名生气的说词。不经意却看见刚刚她勉力逼退的泪珠,以令人心疼的弧线滑下她苍白的睑颊。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也希望我可以回去找他,但是……」低下头。
但是她找不到,他已经到了一个遥远的地方,在海洋深处微笑著,任凭她怎麽呼唤,他也听不到。
姜维宁没再多说,转身离开。她还要说什麽?如果眼泪都表达不了,她还要说什麽?用她拙劣的语句,说著情人死去的女人的故事,听在别人耳中就像廉价的爱情肥皂剧。
郁桻捉住话说一半的姜维宁。「你——」
在姜维宁眼中看见的深沉绝望是他的想像吗?郁桻不禁忘了自己捉住姜维宁的目的,是要姜维宁完成她未竟的句子。
「你曾经试过在阳光下却觉得寒冷吗?明明微风是这麽亲切的吹拂著你,你却觉得阵阵刺骨?你曾经试过很想拥抱某个人,却无论如何都要落空的无力感吗?」
在郁桻眼中,此时姜维宁的泪腺像开关坏了似的,汩汩溢出,滚落在空气中,他深感挫折地放开姜维宁。
无力感?
现在这样看著她就是无力感,她哭什麽?他真想遮住她的眼睛。
「别人觉得冷关我什麽事!我没必要为了知道别人的感受而要自己去体验一次。」
一瞬间,她露出安慰似的小小笑容,低声像说给自己听。「没错,不要试比较好。」
因为太苦了,能幸福的人应该尽力让自己幸福,没必要趟这浑水。
看著姜维宁离开的背影,郁桻觉得气闷,忍不住朝著姜维宁的背影吼著:「你自艾自怜什麽!」
可恶!
他管她自艾自怜什麽?他管她走不出过去的阴影干嘛?
他不应该发脾气,这世界多的是有过去的人,他干嘛为一个自怨自艾、不开心的人生气?
过去有什麽了不起的!
郁桻很久没有这样情绪波动过,他吸了几口冷空气,拨了手机。「把车开过来!」
今天他是没心情做任何事了,「郁……先生……」
郁桻回头,他深锁的眉头吓了出声叫他的人一跳。
小音惶恐地看著郁桻忿忿的脸色,犹疑地将手中的一袋东西递出。
「这个……是……申妈妈托我……」
车子来了,没听完小音支吾的话,郁桻已无礼的转身要走。
「……转交给……」小音仍挣扎著要说完话。
上了车,郁降转念一想,按下了车窗。「申妈妈?申和光的妈妈?」
小音不解,紧张地点点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错误的事。
「给我!」
但在郁桻强硬的姿态下,小音来不及多想就将手中的东西递出,黑色宾士很快从她眼前消失。
七 增订本
再见!冰冷的冰冷的我的爱人。
郁桻猛地合上笔记本。
恋爱日记?!什麽高中生的幼稚玩意儿!
不悦地甩开笔记本,郁桻沉声交代:「到南部!」
「嘎?」司机发出了若有似无的疑问,从照後镜中见总裁臭著一张脸,只得顺从地方向盘一转,开往交流道。
那我倒想知道你想要什麽是我给不起的。
温暖。
是这个意思吗?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是两个小朋友手牵手散步的愚蠢行为罢了!这就叫温暖?去他的温暖!
早知道他就不要打开申和光的妈妈要给姜维宁的东西,他应该直接将这本日记丢回姜维宁的睑上,不看她的表情,从此一走了之。
偏偏他无聊的打开看了!
难怪她朋友第一次见到他会一脸震惊,难怪她看著他就掉眼泪,一整天窝在他身边不说话也开心。
因为他是幽灵转世啊!有著跟她心中亡灵一模一样的外貌。
郁桻再度不悦的睨向座椅上的笔记本,包装笔记本的袋子里露出白色小小一角,郁桻抽出来一看,是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