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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讯息使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感受到了,大伙发挥惊人的专心与速率全心投入,每天忙到筋疲力尽,一心一意想让这个演出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

  于拓是剧团的灵魂人物,他的冷静自持与精力旺盛,总使得大伙的斗志保持在最佳状态。

  随着日子的一天天接近,阮袭人的神经也绷得紧。尤其,有一幕场景,她还得学蜜雪儿菲佛在“一曲相思情未了”的剧中,躺在钢琴上搔首弄姿唱歌,这可是她最大尺度的演出。

  阮袭人很怕自己闹出笑话从钢琴上摔下来,偏偏,这几天都在排演这一幕戏,光是在工作人员的面前演出她已经冷汗直流,更遑论是在几百名观众面前。不过,她最怕的还是在于拓那双黑得出奇的眼下演出。



  那天之后,她不再去于拓淡水的住处,那句划清界线的“你不用再到我那里练习了”,狠狠伤透了她的心。

  事后,日子和往常一样,阮袭人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事实上,对于根本没发生的事她又能怎么办呢?她总不能因为一个吻,就要人家负责吧?她只能坚强地继续排戏,与于拓仍然维持良好的关系。只是,背对的他们,有一道隐形的墙挡在他们之间。

  她藉由白天忙碌的排练来忽视于拓,还好,丁峻有时会跑来逗她开心,楚依依也会找她聊心事。他们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不会太在意于拓的存在。她几乎是成功了。但只是几乎,那意味着她并未对于拓完全无动于衷。偶尔,就像现在,她一转身,就会看见他。

  他站在舞台的另一端,工作人员、演员在他们之间来来往往,他的凝视就这么穿过他们身躯,定定地凝望住她。

  他的凝视有着心疼,有着痛苦,有着祈求,更有着强烈的渴望。

  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要用这么温柔的眼眸看她呢?



  他不知道他的温柔是一种残酷,是一种折磨吗?

  遥遥迎着他的凝视,她心里一阵苦涩。

  白天的排练几乎榨干她的体力,少了晚上的练习,虽然身体上得到了充足的休息,但并没有因此而得到精神上的纡解。

  一个人独处时,她总是会想起于拓。

  想他现在在做什么呢?喜欢品酒的他,是不是一个人月下独酌呢?

  如果天空飘起了雨,她又会担心,今晚没有月亮,他一个人喝酒会不会寂寞?

  傻瓜,她苦笑着啐了自己一口。不是说好不爱了吗?她应该早点把他忘了,搞不好他现在正为别的女人弹琴、作菜呢。

  想到这,眼泪又违背心意地掉了下来。她想起了第一次在于拓面前落泪,想起他那双大手把她掺入他温暖的怀抱,想起他对她说他很幸福。

  而这次,只有她孤孤单单一个人。

  “喔,上帝呀,求求您赐与我抵抗这个男人的勇气,让我不再害怕。”望着天上的明月,她祈求着。

  “你在害怕什么呢?孩子。”一个声音温柔地问。

  “我怕,因为我仍然爱这个男人。”

  —  —  —

  这些天,演员们开始试装、定装。

  于拓为阮袭人准备的戏服是好几套非常中国的旗袍,蓝绿、湖绿、桃红、鹅黄等极尽亮眼艳丽的配色。阮袭人不禁对着衣服大皱起眉,她不以为自已适合这种华丽,或者说是俗艳的颜色。

  她的表情一定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你听过张爱玲的“袖珍戏剧”吗?”于拓突然问。

  阮袭人摇摇头。“什么是袖珍戏剧?”

  “张爱玲很喜欢研究衣服,她甚至自己设计衣服。她认为衣服是一种袖珍戏剧,对于不会说话的人,或不善于言词表达的人,这时候,衣服就可以帮他们克服这方面的困难。”

  “哦?”

  “张爱玲说衣服是一种言语,一种道具,一种随身携带的袖珍戏剧,将衣服当作道具,扮什么像什么,自然而然就能融入戏剧气氛中。衣服像是第二个自己,适切地提醒我们该扮演什么角色,或表达这个人的心情。例如穿上套装,你就是个上班族;穿上碎花洋装,你是个恋爱中的女人;穿上如丧考妣的黑色衣服,表示你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你总是穿着黑色衣服,你失去了什么吗?”她好奇地问。

  他凝视她好久,“是的,我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他似叹息地说。

  不知怎地,阮袭人突然难过了起来。她虽然没穿黑色的衣服,但她也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我去试穿衣服。”气氛变得很怪,阮袭人借故走开。

  如果说衣服是一种随身携带的袖珍戏剧,阮袭人的确是需要一些勇气来演完这出戏。

  当阮袭人穿上一袭蓝绿色的旗袍,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截洁白的颈子出现在于拓面前,他本漫不经心的眸子变得更深更沉更墨黑,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眼底闪烁的两簇小火苗,传递着一种原始的呼唤。

  好久,好久,“你……很美。”他沙哑地吐出一句话。

  然而,他的眼神比他礼貌的赞美更毫无顾忌。他看她的方式像火,好似要将她的衣服燃烧起来;又像水,好似泡在水中,紧贴着整个身体线条的旗袍变得更紧身了,像被一个男人紧紧地拥抱。

  他爱她吗?

  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要这么看她呢?

  阮袭人在心里悄悄地问。

  她是个骄傲的女人,却也是个懦弱的女人。她害怕失去,所以宁愿不要拥有;害怕受伤,所以选择逃避,固执得以认只要自己不要涉入太深,那么就不会太受伤。显然地,这次她己身陷其中,逃也逃不了,也伤痕累累。

  排了一小时的戏,阮袭人终于可以下来休息歇口气。她抹了一下脸上的汗,走到角落,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观看着另一组剧组在舞台上展开排练。

  隔壁不远处,于拓正与道具组人员谈论背景的摆设。

  她转头注视背对着她的于拓,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于拓也在此时转过身,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定住,然后,他直直地向她走过来。

  “你看起来很紧张。”他说。他仍然戴着眼镜,仍旧一身黑衣打扮,黑色的短袖上衣,黑色合身的长裤,黑色的长发仍然绑成一束,看起来独特出众,却又有着冷淡的疏离感。

  “你难道不紧张吗?”她反问。

  “一切尽其在我。”他说得轻描淡写,又极有自信。

  “别说的这么若无其事,别忘了,你也是主角之一,可你却从没跟我对戏。”

  仔细回想,还真的没对过呢。照道理说,于拓演出的“魅影”可是剧中的关键人物,他的对手戏除了她扮演的“金喜”外—别无他人。但奇怪的是,这几个月来,他除了指导她的肢体动作、对一下台词,就是没好好地和她对戏。

  他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一抹淡笑挂在嘴角。“别忘了我是“魅影”呀!”

  “噫?”不懂!

  “大伟虽然是剧院的经营人,但他却更像一抹游魂似的只在暗夜出没,对剧团来说他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但冥冥之中,他却牵引着每一个人,正如我是这出舞台剧的导演。”他的眼光掠过整个剧场。“在现实上,我可以说是大伟的另一个化身,控制着整出戏的流程。我虽然没有参于排练,但我却已经置于其中。”

  “就像“魅影”!”阮袭人恍然大悟。

  难怪他总是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他们演出,即使没有出言给与指示,但大家总会在他的眼光下调整自己的演出方式。喔,难怪他会亲自出马当她的专属音乐教授,因为金喜不就是这么受大伟的调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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