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噢,安德烈……她忆起她与安德烈相遇的情景,他们在康河撑篙,他们挤在人群中看大卫鲍伊的演唱会,他们在雨中拥吻……往事历历在自,他们曾经有过很多很多美好的记忆,但她却把生命浪费在哀悼。
那些失眠的夜里,安德烈总在她的梦里徘徊,他的神情好忧郁、好哀伤,她以为他还在埋怨她、不原谅她,所以不肯走开。而事实是——是她绊住了他。她以为禁锢自己的意志,不去爱不去感觉,就是对安德烈的赎罪。结果,却也禁锢了他,让他成为一个无依的孤魂,让他走不开…
“呵呵……”看着看着,她笑了起来,镜里反映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丑,比只鬼还不如……”笑着笑着,眼角缓缓流出了泪,慢慢婉蜒了一线眼泪。“我竟然是带着这样可惜的面目苟延残喘……”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成串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
“噢,哭吧,阿曼达。”他紧紧地揽住她,把她的头接在胸膛。“把你所有的苦闷都哭出来吧。”
阿曼达投入他的怀里,大彻大悟的哭了起来,什么沉痛、压抑,从那发自内在的泪腺,畅快的放逐了。宋沐星也不再说什么安慰的话,任由她声嘶力竭的哭,直等到她哭累了,再也哭不出什么声音,只能干抽着气。
不知过了多久,阿曼达渐渐平息情绪,她把最后一滴眼泪抹在宋沐星的胸膛,仰起了脸,宋沐里凝望着她。他们互相看到了对方的眼睛,也从对方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然后宋沐星低头舔去了她眼睑上残余的泪珠,他直起身,拉起她的手,摊开她那只一直握紧的手掌。
一颗紫色的贝壳静静地躺在她的手掌上。
“有人对我说,心诚则灵就会听到想要听的声音……”阿曼达将贝壳贴住宋沐星的心脏。“你听到了吗?”
宋沐星的眼睛沉了下来。
“我真是个贪心的女人,绑住了安德烈的灵魂,还想拥有你的心。”她扯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苦笑。
宋沐星覆住她的手抓到眼前,他摊开她的手掌,然后低头吻住布满刮痕的掌心,一滴眼泪悄悄的落在她的掌心。“我听到了,听到了……”他声音哑哑的。
一股热流缓缓流过阿曼达心里,她的眼睛红了起来。
“我的心早就是你的。”宋沐星沙哑地说,将紫色贝壳卷入她的手心,合掌将她的手围住。“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他俯身再次吻住她的唇,一再地说。“我爱你,阿曼达,很爱,很爱……”
她流下泪,那泪不为悲伤,而是因为他的深情挚意。
她终于知道为什着她会不停地流浪,流浪……
因为,流浪是为了遇见宋沐星。
窗外,天空露出一束曙光……
第十章
休养生息了一个月,阿曼达与宋沐星决定飞去伦敦。
临行前,一群人在机场大厅依依不舍。
阮袭人浅笑着对宋沐星说:“阿星,阿曼达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宋沐星拍拍胸膛。“阿曼达的一辈子也包在我身上!”
凌凡插着腰,一脸凶悍。“靠,死阿星,你如果再让阿曼达哭,我凌凡绝对不饶你。”
“靠,阿曼达是我的女人,不用你这个同性恋关心。”
“靠!你说谁同性恋……”“靠……”
眼看着又要“靠”个没完,其他人赶紧阻止。
顾之洁一脸钦羡地盯着宋沐星与阿曼达紧握的手。“喔,爱情真是伟大。”
“小妹妹,爱情之所以伟大是因为我宋沐星的存在。”宋沐星大言不惭。
陈嘉明拍拍宋沐星的肩。“啊,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啊——呜……”最后那一声哀叫是因为吃了宋沐星失传已久的铁沙掌。
“靠,你诅咒我啊!”
“啊,不是,我是说……祝你一路顺风,一路顺风。”
“英雄就此一别,保重!”纪维中抱拳说,一副侠士之风。
“保重,保重!两位,祝你们暑假愉快!”宋沐星取笑他们两个。
一直沉默的静宜将阿曼达拉到旁边。
“你一定要很爱很爱学长喔。”她说。阿曼达没说话,只是微笑。
“你……如果敢辜负学长的感情,我……我一定会杀了你!”静宜凶狠地说。
“静宜,你是个好女孩。”阿曼达很温柔地看她。“你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幸福。”一抹笑意在她嘴角漾开。
静宜别过头,倔强的抹去眼角的眼泪。是的,总有一天,一定会有个男孩像学长喜欢阿曼达般的爱她,她会找到自己的幸福。
临登机前,阿曼达对送行的阮袭人、凌凡、顾之洁说:
“席慕蓉说:‘不要因为也许会改变,就不肯说出那句美丽的誓言。不要因为也许会分离,就不敢求一次倾心的相遇。’”她的绿眸闪着非常动人的光芒。“爱的时候,要好好去爱。”
是的,伦敦之行,是阿曼达对过去的一种告别仪式。从此之后,不再当一个没有目标的旅人。
当飞机划过云层时,阿曼达那句“爱的时候要好好去爱”,也深深地在她们心中留下印记。
到伦敦已经一个礼拜了。
伦敦这几天倒是烈阳高照的好天气,阿曼达当起了导游,让宋沐星好好见识英国的好风光。他们先到徐志摩在“再见康桥”笔下的剑桥大学,领略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劲。
剑桥大学果然美丽得紧。古老雄伟的历史建筑、绿草如茵的后花园、充满人文气息的康桥撑篙,让人羡慕极了能在这里读书的学子。
然后他们又到了温莎城堡。温莎城堡是英国女王消磨周末的最爱去处,来到英国,可不能错过温莎城堡,除了皇家珍贵的艺术品,城堡的卫兵交接仪式也是颇富盛名。
正好,八月的爱丁堡正逢一年一度的艺术节,随处可见穿着怪异,又是跳舞、打鼓,又是耍宝、演戏的街头艺人,观光的人潮把整个街头挤得水泄不通,跟台湾的庙会相去不远。
热热闹闹过了几天,阿曼达与宋沐星来到西敏寺。
这座古色古香的建筑可是历代英皇加冕大婚安葬之地,也是英国许多文人、科学家、艺术家、政治家的长眠之地。
他们在南翼的“诗人角”瞻读碑文。
“英诗之父”乔史的墓志铭写着:
我再也想不出精彩故事;因为乔叟,格律不整的小子早以他熟悉的俚语讲过。
好友们,你一定熟知:即使他没讲过,他写的书里一定有过。
丽莎士比亚的墓志铭写着:
好朋友们:看在耶稣的面子,别刨掘九泉下的一撮白骨。放过这坯黄土,您永得祝福;移动我的骸骨,必遭诅咒。
啧啧。看到这里,宋沐星全身起疙瘩。这老小子死了,居然留下这么尖酸刻薄的话语,亏他如此喜欢他的“罗密欧与茉丽叶”。
他摇摇头,走向另一边的阿曼达。
这些天,他们都住在英国的旅馆。阿曼达没让她的家人知道她的归来,她也迟迟没去探望安德烈的坟冢。宋沐星知道,她仍在调适自己的心情。
毕竟,风景依旧在,而伊人却不在了,任谁都无法释然。
问宋沐星嫉不嫉妒阿曼达对安德烈的想念?
他当然嫉妒!
但——每个人都有一段过去,要是在意个没完,这人生不就挺没趣。尤其,安德烈已经死了,他嫉妒一个死人有什么意义?重要的是,他活着!他可以好好的爱阿曼达。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