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阿曼达总是梦呓“阿星”这个名字,低低切切,有着浓浓的悲伤。她的右手拳头一直抓着什么东酉,总是握得死紧。每次帮她换衣,怎着也挣不开她的手掌,似乎是个对她非常重要的东西。
阮袭人望着阿曼达那张美丽的脸,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
而电话就在这样寂静的时刻响起。
“喂。”阮袭人接起了电话。
“你好,”电话里是名年轻、陌生的男性声音。“我找阿曼达。”
“你是……‘阿星’吗?”阿曼达的电话一向少,阮袭人就猜是那个解铃人。
“啊,我是。我是宋沐星。”他似乎吓了一跳。
“阿曼达已经昏迷三天了。”
“什么?”他大叫一声,似乎踢着了什么东西,电话那头传来铿铿锵锵的声响。过一会——“我……我马上过来。”他急急的丢下一句话,电话那头就传来“嘟嘟”的声响。
阮袭人拿着电话愣了半晌,一会儿,电铃声就催促地响了起来,敢情他一直待在她们住处附近?
凌凡跑出去开门,一见到宋沐星:
“靠!是你这个混蛋!”凌凡冲口而出。
“靠!是你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妖,”宋沐星也认出她是咖啡馆的那个人。
“靠!你说谁不男不女?”
“靠!就是你这个同性恋偷亲我阿曼达的小嘴!”忆起,宋沐星又怒从中来。
“靠……”
就在“靠”来“靠”去中,阮袭人从房里走出来。
“凌凡,是谁来了?”
听到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宋沐星想起生病的阿曼达。
“她在哪里?”他不待主人请进门,迳自地闯进去。“告诉我,她在哪里。”他不顾礼节的抓住阮袭人。那模样好像告诉阮袭人,他会拆掉这屋里的每一根木头,就为了阿曼达。
阮袭人将男人带到房间,她轻轻关上房门。
“战争”结束了,“和平”就要来了。
***
该死,该死,该死,他真该死!他不该把阿曼达一个人丢在海边。宋沐星一千零一次地咒骂自己。
好在,阿曼达没有发生什么事,否则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静静地看着阿曼达美丽却忧郁的睡颜。她的眼睫毛很长很浓密,象征高贵血统的鼻梁,既优雅又倔强,那双婴儿般的唇瓣,却有着非常犀利不饶人的口才,他曾经尝过苦头,却又沉醉不已。
那张小小白皙的脸蛋,在灯光的照映下,显得出奇的美丽。
那是一张比洋娃娃还要美丽的脸。
但他知道,她比洋娃娃更有生气、更有个性。
他还知道,那紧闭的眼睑后,有一双氤氲着森林雾气的爱尔兰眼睛。
他更知道,她总是将所有的情绪藏在那双眼睛。
而他,却从那双绿眼睛看到了更多,包括自己对她的感情。噢,他是如此地、如此地爱恋着她。
他永远记得那天清晨,那个宿命的时刻,他遇见了阿曼达,没有理由的一见钟情……他丝毫不浪费时间,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可她却不以涂忌,总是戏谑的称呼他“小弟弟”或者“傻孩子”。
她是他头一个教他尝到“挫败”滋味的女人。
他总是忙,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和挥霍不完的青春活力。他忙着开发自己的潜力,忙着让自己出风头,忙着和女孩们调情。
他的人生注定是多采多姿的,就像画家手上的调色盘,永远不会只有单一颜色。他知道自己长得并不差,甚至是好看的、漂亮的。当然,他也谈过几场风花雪月的恋情。只是,当感情已退去,热情也不再,他绝对是毫不恋栈的离去。
他一直是如此的自在如风、潇洒如云,随处可安身、随时得自在,儿女情长、名缰利锁无法左右他高歌自由的心。他,因此而得意洋洋。
但,阿曼达让他知道地球不是绕着他打转,她让他尝到了爱情的苦涩与无力感。没关系,天生的乐观使他愈挫愈勇,每见她一次,他便告自一次。
可是,这个像猫的女人,却教他尝尽了苦头。她可以很温柔,也可以很冷漠,可以惹人怜爱,也可以飘忽不定,让人难以捉摸。
她是他今生的克星,他就像中邪似的,为她痴、为她狂、为她愁、为她忧。
他常想,如果不是因为打赌,他会不会就此错过阿曼达?
不!心里头却又是如此笃定的否决。
即使那天没遇见阿曼达,他仍然会在某一天的清晨遇见她。
因为,他们就像鱼和水,注定是要纠缠一辈子。
宋沐星将阿曼达的手包围在掌心。
“我再也不放开你的手了,不管你怎着赶我、骂我、不理我,我再也不放开你的手了。”
一颗闪亮的星子在天际出现,就像他许下的诺言。
沉浸在梦境里,阿曼达的脸上蒙上一抹缥缈空灵的神情。
那是一座烟雾弥漫的森林,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见喘息的声音。那个喘息的声音是她的。她在跑,身后似乎有着东西追着,脚步愈来愈近,近得让人喘不过气,越过一棵树,她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
“救我!”她叫。
男人却不理她。
“不要丢下我。”
背后的声音已追到耳边,她的心跳声好快。
男人停下来。
她跑上前抓住他。
“救救我。”她转过他的身子,却在看到他的脸那一刹,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安德烈!”
他面无表情地看她,身体却愈飘愈远。
“不,安德烈,你不要不理我!”她追着。“我需要你呀。”
她的脚像灌了铅似,随着每一个步伐,变得愈来愈沉重。
“安德列……啊——”
突然,脚下一个踩空,她滑了一下,手忙脚乱中,她抓住一根树干,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
她抬起头,安德烈正站在她头上,冷冷地看着她。“救我,安德烈。”
但是他没有救她,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
“噢,安德烈……”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树干却在此时断裂——
“呼!”阿曼达大叫一声。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有一个声音温柔地在她耳边轻哄,一双温暖的手稳稳抓住她发抖的手,轻轻拍抚着。“我在这里,你别怕呵,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阿曼达慢慢睁开眼睛,寻找声音的主人,然后定定的凝视他。
“是你……”她的声音如梦如幻,仿佛还未曾从那梦境脱离。
“是我。”
“真的是你吗?阿星?我不是在作梦?”
“是我,是我。”宋沐星紧握住她的手,抓着她的手伸向他的脸摸索。“你不是在作梦,我就在你的面前呀。”
她怯怯地摸索他飞扬的剑眉、自负的鼻梁及骄傲的薄唇,还有那对总是桀骛不驯、执拗顽固的眼睛。
宋沐星的样子看得出来这几天并不好过,衣服皱皱的,一脸憔悴,双眼充满血丝,胡渣爬满了下巴。
她病着,他也过得不好。
“噢,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阿曼达轻叹一声。“我以为你不理我了。”
“谁说我不理你!”宋沐星急急地捧起她的脸。“噢,你这个小傻瓜,我怎会不理你?我愿用我的生命、我的一切来换取你,只求你别对我冷淡,别拒绝我的关心。”他用力将她揽进怀里,吻着她的头发。“噢,你真可恶!你不知道我听说你昏迷三天,几乎快疯掉,你怎能这样对待你的身体,这样折磨我的心呢。”
“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