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周年快乐!」夫妻互相举杯祝贺。
从前滴酒不沾的淑贤带着愉快的心情,把Screwdriver一饮而尽,此情此景,她心里只觉幸福。「前阵子阅报时得知有一个影展颁了一个奖给林黛。」
「是啊!她主演的《蓝与黑》在韩国得到最佳影片,而她则得到一个特别奖。」成德问,「为什么你会提起?」
「没什么。」淑贤按捺着微笑,「只是庆幸影迷可以比偶像更幸福,其实得到那些奖也没意思……」突然她脸无人色,呕吐大作。
「你怎了?」成德着紧地。
「可能是刚才舟车晕浪,现在还……」淑贤为免失礼,「我要到女厕一会。」
推开洗手间的门,淑贤冲到锌盘前,很想吐,但却又吐不出。
此时,一位穿着白色西装套裙、长发披肩的摩登女人从厕格走出来。她看到淑贤脸如土色:「太太,你没事吧?」
淑贤摇摇头:「只是舟车晕浪,谢谢你。」
女人站在锌盘前洗手,然后用心地补妆,红粉绯绯,脸上散发着迷人艳光,她正在梳刷着那把亮泽的长发。
淑贤看着镜里那女人的反映,由一个女人变成两个,再由两个变成四个,然后眼前一黑。
女人看到淑贤摇摇欲坠快要堕地,她试图捉住淑贤的手臂,但结果只能拉住淑贤的衣袖,幸好她仍然能把淑贤拉向自己,并且一抱把淑贤固定。
成德频频望着手上的劳力士手表,他见妻子离开了差不多四十五分钟还未回来,愈等愈焦急。
当他正想叫侍应请人到女厕找淑贤时,淑贤便出现了,而且在她身旁多了一位魅力四射的摩登女士,手上执着一件浴袍。
成德被这个女人的惊艳所吸引。
「刚才我在厕所里差点晕倒,幸好这位太太拉住我,否则我的头颅可能落地开花。」淑贤犹有余悸。
成德一按淑贤手臂,「你没事吧!」
「她没事,但她的衣袖……我在捉紧她时弄破了她这件长衫的袖,真不好意思。」女人说,「不过我已经到我房间取了针线给她。」
「我刚才就是坐在女厕里修补长衫。」淑贤补充。
「我把我的浴泡也带到女厕给你太太盖住身子,所以你可以放心。」女人给成德一个灿烂的笑容,眼睛瞇瞇的。
淑贤再补充:「这位太太是住在酒店顶楼的。」
「谢谢你照顾我内子。」成德说。
「我叫Cynthia,我先生姓徐。」女人一直保持着娇媚的笑意。
「Cynthia?」成德呆了。
「Cynthia!」一把并不属于成德的男声。
Cynthia转身过去回应:「George,你怎知我在此。」然后她与男人轻轻拥抱。
终于那男人的目光落在成德脸上,他们交流了一个欢悦的眼神,二人喜上眉梢。
「徐医生,你好。」
「古成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两个大男人也熊抱起来。
「托赖,哮喘没有再发作。」成德笑言。
徐医生压低声线:「我也托赖,娶得意中人,但还是全凭你的那一套梳和镜,令她爱不释手。」
两个女人站在一旁觉得奇怪,相视而笑。
淑贤:「原来你丈夫就是我丈夫经常提及的救命恩人。」
「噢!古成德就是你丈夫!」Cynthia带着欣赏的眼光来打量成德,「那套梳和镜子就是你买的。」
徐医生告诉成德:「我太太一向眼角高,我所买的钻戒也不能打动她,求婚当天我还以为自己失败了,谁知临行前我把那套古董拿出来送给她,她一见钟情,还大赞我好浪漫。于是,我说若不嫁,我便把它拿走,所以她才就范。」
「当然不是像他口中那样夸张。」Cynthia叉住腰。「当时我没有拒绝他,我只是说需要时间再考虑。」
「直到婚礼过后我才敢把真相告诉她。」徐医生搂住Cynthia的纤腰。「那套古董不是我买的!」
「我应该一早便知那套古董不是你买的,你买的东西从来不合我意。」
「真的吗?」徐医生不介意和太太在人前耍花枪,「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嫁给我?」
「因为你好痴心!」Cynthia瞪大眼睛说。
淑贤含蓄的用手帕掩住自己的微笑。
有情人终成眷属,解答了成德多年的疑问,他觉得分外轻松。
「成德,」徐医生递上名片,「美国始终不是唐人地方,所以我回来执业。我现在暂住于跑马地朋友家里,但我的医务所在尖沙咀区。」
Cynthia的父亲替女婿疏通了几位政府官员,当然也花了一些钱,牌照就是这样弄回来的;贪污是六○年代香港的特点。
「你们不是在半岛住吗?」成德记得淑贤说Cynthia是住在半岛顶楼。
「狡兔有三窟。」徐医生解释,「因为今年的雨灾令港岛经常封路,所以我们亦在半岛顶搂留了一间房子,免得封了路我便不能回医务所。」
「George,」Cynthia挽着丈夫的手,「成德太太刚才晕倒,不如你替她检查一下。」
「好吧!」徐医生望望手表,「成德,老婆的话一定要顺从,知道吗?我老婆说你老婆身体不适,但现在我们有约,就请你太太明天来我医务所。」
Cynthia对淑贤说:「病向浅中医,你明天记紧来!」
与徐氏夫妇重遇,为成德和淑贤平淡的生活带来一个很大的惊喜。
这晚上,二人各有各的在床上辗转。
「成德,」淑贤说,「徐医生和Cynthia可说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他们好恩爱,徐医生也很听太太的话,真开通。」
「嗯。」成德把手枕在头上。
「今天的重逢多巧合,徐医生当年救了你一命,而Cynthia今天又救了我一命。」淑贤说。
「Cynthia怎算救了你一命呢?」成德纠正,「她只是扶你一把而已。」
「但总算是个恩人。」淑贤说,「你说Cynthia漂亮不漂亮?」
成德没有回应。
「你睡了么?」淑贤坐起来看成德,「为什么不答我。」
「朋友妻,不可窥,我怎可以对朋友的太太评头品足?」
「你说得对,」淑贤说,「那么明天我不到徐医生医务所让他检查了。」
「为什么?有病不看医生?」这次是成德坐起来。
「你说朋友妻,不可窥嘛。」淑贤认真地说,「你也是徐医生的朋友,那么我便是朋友妻,而且,我觉得给陌生男人检查可能会很尴尬。」
「你怎可以不去?答应了人家便要去!」成德更认真。
「到底你是因为答应了徐医生,还是着紧我才叫我去见他?」淑贤战战兢兢的问。
「你真过分!」成德大被盖过头。
「别生气。」淑贤畏懼地说,「我只是在呷徐医生的干醋,从来我也不会见到你像今日在半岛酒店时那么心花怒放,为什么你对朋友比对太太还热情?」
「淑贤,你有没有发现近来你很情绪化,一时郁郁寡欢,一时心花怒放,一时无理取闹,你的温柔去了哪?」成德带点怒气。「你还是看看医生吧。」
淑贤不敢再说话,莫非人不可以有情绪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