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夜的肌肤之亲像是火热的烙印般,不论在他的身体或心里都留下挥之不去的记忆,他也不断地在之后的梦里不由自主地重温、在脑海里萦绕不去,进而蜕变成深刻的思念,但,这都是起因于秋影的喜欢?而他呢?残绿自问。
秋影会无法停止,重复在他身上烙下专属的印记,是因喜欢他,但他对秋影的每天每夜梦魂牵萦,只因为秋影的情感停驻在自己身上?那么那该属于自己的感情呢?
「谁是慕容姑娘?不许你心里有别人!」口气专横无比。
「呵呵。」谁是慕容姑娘?秋影竟这般问他!
残绿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他以为秋影因为想要慕容姑娘而牵制他,让他一夜狂乱,结果他误会的对象却连慕容姑娘是谁都不记得,一切都只是他乱猜、乱下结论的误会!真傻,好傻,如果肯问出口,他也用不着勉强不适的身子逃离秋影,还累及云大哥。
「残绿……」
暗暗自嘲的残绿并未听见秋影似蚊蚋的轻唤,所以未加答腔。
久等不到对自己一不小心托盘而出的真心话的回应,秋影不禁开始胆怯,原来残绿对自己并不如自己对他?
但为伤人一事,残绿并不打算轻饶秋影。
***
挣扎一整夜,该说的还是没说,徒然为眼睛挣得鲜红血丝,别无其他助益,秋影可说是对着残绿的背影,数了残绿一头秀发的数目,愈数愈乱,乱了视线也乱了心扉。
天未明,秋影在品香楼里尚未有任何动静前,一个人敏捷穿梭着。
「人呢?在做什么?」其实几乎亦一夜不曾阖眼的残绿,侧耳聆听屋外的动静,和秋影不同的是,他数的是彼此的心跳声。
咿呀,门扉轻轻被开启,再轻轻被掩上,残绿听见水声,过不久,秋影又出去,再进来时,又是一阵水声,忍不住好奇,残绿睁开眼转过身,看看秋影在搞什么鬼?
「你醒了,要不要先洗把脸?」秋影口中难掩喜悦,只要有残绿相伴,人生已足矣。
秋影缓缓将热水注入水盆中,以指尖测了测水温,觉得可以了才将水盆端至床边。
「你该不会是……」
「是什么?快趁水还热时洗一洗,嗯?」
接下秋影递过来的温热的布巾,残绿依言掬水洗脸,低下螓首的他发现一道水痕自桌几下绵延至门边,这代表着笨手笨脚的秋影为了替他端来热水,偏又不确定他何时会清醒,水凉了又去端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溢出不少水滴而成就的杰作。
呵,笨蛋!
「饿不饿?我已先请掌柜的准备吃的了,我去命他们端来。」
残绿不置可否,努力板着张脸的他内心则是即将憋不住的暴笑。
前些日子在同一间房里,为人张罗一切、嘘寒问暖的是自己,而今异地而处,看着秋影为着自己战战兢兢、极不习惯地侍候着,煞是有趣!
习惯让别人侍候的秋影,端水溢水,端汤溢汤,连端盘菜也溢出不少菜汁、菜叶,实在是……太好笑了!
芳美的菜肴香诱发腹股虫子鸣叫不休,残绿仍在极力维持表情平板,而怕惹他生气的秋影则极力讨好。
「就这几盘菜,喜欢吗?还是想吃别的?」知残绿不喜奢华,不敢吩咐厨子做太多太豪华的菜色,可是又担心不合残绿的胃口,秋影一颗心分成十五等分,七上八下。
「咳。」
残绿轻轻一咳,秋影脸色一变。
「怎么?不喜欢?那我去叫厨子做别的来!」
「咳。」
「咦?不要吗?是吗?那、那、我替你盛碗粥。」
「咳。」
「盛太满了吗?我再弄出来些。」
不过是盛碗水粥,秋影也能弄得整张桌子黏呼呼的,连自己的衣袖也不放过。
「咳。」残绿秀致的前额有了皱折。
「噢,等等,我马上将桌子弄干净!」秋影简直要憎恨起自己的笨拙!
在担心惹残绿生厌的心理极大压力下,本来能轻轻松松做妥的事,秋影却怎么也做不好。
拿来抹布擦拭,擦着擦着似乎怎么也擦不干净,秋影更施劲地擦抹,怎么还是黏黏的?再用力!
抹布扫到菜碟,眼看着便将翻覆泡汤,秋影眼明手快,伸手救回,稍稍被遗忘的抹布反砸入粥中,溅起『粥』花,秋影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敏捷,挺身为残绿挡住,糊了他满脸满衣衫。
「噢……」好不颓丧,他从不曾如此狠狈过,秋影双手无力垂挂着,粥汤兀自滴落,一滴二滴,三滴四滴……
「哈哈哈……!」
心情沮丧不已的秋影只能眼睁睁看着残绿一发不可收拾的狂笑,看他捂着肚子大笑不止,笑得很累又很痛苦,却在再次瞥自己一眼后,又陷入暴笑中,狂野大笑声不绝于耳。
「哈哈!好好笑!哈哈……」
秋影勾了勾右边僵硬的嘴角,只能自我安慰,至少他的蠢样取悦了残绿,不然呢?
「唉……」
***
临水镇和蓠水镇相距并不远,策马奔驰,不消三个时辰便能往返。
残绿好不容易笑罢,吃完早膳,秋影在没有资格发表个人意见的情况下,负命找来马匹,带着残绿重回水霞客栈,途中秋影还被逼砸下重金只为买下赔罪重礼,问题是他跟本一点想道欺的诚意也没有,现下的他被妒意蒙上双眼,除了残绿纤纤倩影,什么也瞧不清。
重回昨日才离开的水霞客栈,残绿走进云霁投宿的客房,脚步极快,担忧写满眼。
「云大哥,你还好吧?」自疚内责,明明不是自己动手伤了云大哥,但残绿自认脱不了干系,他也有责任。
云霁一眼便看穿单纯的残绿的心思,哪有人善良成这样?岂不太吃亏?不过云霁又瞧了他身后一脸紧绷的秋影一眼,有那怪里怪气的小子跟着,相信旁人也不太敢欺负残绿。
「嗯……不太好……」
「啊?真的?!我去找大夫来!」
云霁拉住残绿比他还小的手掌。
「要找也不该是你去吧?你该做的事陪我聊聊天,转移痛楚。」
「真的很痛苦吗?」残绿眉心打上数个难解的结,「都是你害的!还不快去!」残绿插着腰,斥着秋影。
「你……」再多的不愿意,再翻搅的醋意也不能让秋影对残绿说出『不』这个字。
「要是云大哥有了什么万一……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秋影拚命以贝齿蹂躏下唇,憋住混合嫉妒的怒气,便劲瞪着在残绿背后扮鬼脸的姓云的家伙,狠狠地瞪了又瞪,最后自知理亏的他愤而拂袖而去,踹门声响彻云霄。
「秋影!」残绿斥唤。
「哈哈哈!」云霁捧腹大笑,看戴着面具倨傲诡异的家伙吃瘪的模样,还真是叫人痛快,谁叫他无缘无故捅他一刀呢?这还算便宜了他呢!
「咦?云大哥?」刚刚不是还很痛苦的样子,怎么现在却笑得很开心?残绿无法理解。
「哈哈……啊!」原本笑得红润的脸突然刷白,这下可不是假装的,好疼呀!云霁笑容冻结,捂着伤口直冒冷汗。
「云大哥,你还好吧?别吓我!」残绿慌了手脚,他该相信云霁?还是帮他察看伤口?或是也跑出去找大夫来?哪一个呢?
「叫你别笑你偏爱笑,这下可好了吧,自做自受。」
清澈温醇的嗓音响起,残绿头一回遇见这名模样煞是好看的男子,只是美丽的脸庞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冰霜,令他不禁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