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范薏萱动也不动一下,只有眼底的痛楚泄漏了她并不如表面上那样无动于衷,不过这一切欧阳靖并未看到。
“说你、说阿绍、说宋尔麒。”欧阳靖转头盯着她看,恰巧捕捉到她身子细微的颤抖。
欧阳靖为什么要再挑起她的痛苦?!
“没什么好说的。”范薏萱闭口不谈。
对于唐绍恩不信任,以及伤害她的无情举动,她就是无法忘怀,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既然你没什么好说的,那我来说。”欧阳靖干脆侧过身子对着她,“他……快不行了。”
听见他严肃的语气,范薏萱身形一晃,连忙扶着栏杆稳住自己。
心跳如擂鼓一般“抨怦、怦怦……”清楚而大声地传进耳里,范薏萱却故意漠视,害怕面对自己诚实的心。
从她死命握着栏杆、用力得手都泛白,便可以看出她的担心与紧张,偏偏她硬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细微的举动都逃不过欧阳靖的锐眼,一脸严肃的他在心底暗笑了声。他只是说“快不行了”,可没讲阿绍要死了,瞧她紧张的样子,还嘴硬地说“没话好说”?
哈,这句话连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范薏萱轻轻转头瞥了欧阳靖一眼,只见他又转身回去欣赏夜景,似乎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她轻咬下唇,眉头紧皱着。
终于,范薏萱还是问出口了:“他……他怎么了?要不要紧啊?”担忧的神色显露无遗。
一直到现在为止,她才正视到唐绍恩在自己心里的分量,已经有愈来愈重的趋势了!
若不是因为如此,她不会在他狠心伤害她之后,难过得痛哭失声。她更不会在听到欧阳靖的话之后,心跳如擂鼓,紧揪了一颗心只为他担忧。虽然难以忘却他对她的伤害,但心底却不由自主地担忧着他。
范薏萱承认,他的温柔已经在她心中扎根了!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他在她心里已经占有了一席之地!
观察着范薏萱表情的转换,欧阳靖得到了想要的满意结果。
他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阿绍现在糟糕透了!他拼命地喝酒,满脑子只想灌醉自己,什么东西也不肯吃,就是一直灌酒。酒醒了又继续喝,醉了就一直叫着你的名字——”讲到重点,欧阳靖稍加停顿地看了她一眼。
范薏萱的双眼已经泛了层水雾,并且一脸感动。果然,一听到这些话,女人全都丧失了招架能力。欧阳靖暗暗嗤笑了声。
嘿,他突然发现自己满有演戏的天分!
“你也知道的,他一碰酒便会起疹子。拼命灌酒的他全身红肿,身上抓得都破皮流血了,他却连药也不肯擦。唉!弄得整个人都快不成人形了。”他难得一次讲这么多话,阿绍要是知道了,可得好好感谢他啊!
既然是苦肉计,当然要愈惨愈好。
欧阳靖添油加醋地把事情夸大了十倍。其实阿绍那个小子在尝过一次苦头以后,便再也不敢碰酒了。
听完他表情严肃的话,范薏萱低头悄悄拭去泪水之后,才敢抬头面对欧阳靖。
“说吧,前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他切入正题。
“那天……”眼神缥缈,她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眼底涌上一抹受伤,紧拧黛眉,范薏萱阖上了双眼。等到再张开的时候,她突然转移了话题,“你们家和宋家是世交吧?”
欧阳靖点点头,猜不透她接下来想讲的是什么?
“那你以前见过我吗?我是说小时候。”在她的印象中,以前好像没见过欧阳靖。
“没有,你问这做什么?”
难怪他不知道。范薏萱轻叹了口气:“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住在宋家了,奶奶他们待我就像对待亲人一样,而这里就像是我的家。那天……我就是回来探望家人的,因为聊到太晚,尔麒哥才送我回公寓。”她相信他应该听得懂。
欧阳靖明白了。
阿绍这个大笨蛋!吃醋吃到人家大哥身上了。不过……尔麒哥?!
欧阳靖剑眉一挑,他对宋尔麒对待她的态度倒还满有兴趣的……
“阿靖,你爸他有没有交代什么话要告诉我?”书房里,只有略显疲态的宋华阳和欧阳靖两人。
“宋伯伯,您还好吧?”欧阳靖的视线快速扫过散落桌面的纸张,一旁还有稍早他交给宋华阳的纸袋。
“没事的。”宋华阳眉间的皱纹却突显了他的老态。
“爸爸他只是要我告诉您,他会继续派人寻找的,要宋伯伯您放宽心,别再为了这件事烦恼。”欧阳靖一字不漏地将临出门前父亲交代的话说一遍。
当时,老爸也没有说得很清楚,只是大略地告诉他,宋华阳是为了找寻失踪的儿子而烦心。
“宋伯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时你还小,所以可能没什么印象了。”宋华阳轻叹着气,“其实宋伯伯还有个儿子尔麟,他比你大一岁多吧!十八年前他就失踪了,我一直想找他,可是什么线索也没有。”思念孩子的父亲哽咽地道出心里永远的痛。
欧阳靖闻言,心下大大一惊。
“前一阵子,你爸爸在因缘际会下,查到尔麟当时可能被带到香港了,所以派人替我调查……可惜查到一半线索便断了!”欧阳晔让阿靖带来的袋子里,装的就是这阵子调查出来的一些线索。
可怜的他满心期待又成了重重的打击!宋华阳黯然的眼神令人心酸。
尔麟?欧阳靖脑海里浮出一些片段的画面。经宋华阳这么一讲,他对这个名字突然有着淡淡的印象,当年好像真有这么个人。
“您别难过了,我相信一定会找到他的。”灵光一闪.他想到了宋尔麒,“宋伯伯,尔麒好像不是很喜欢小萱?”直觉让他将这两件事兜在一起。
闻言,宋华阳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为他敏锐的观察力而暗自佩服。
“当初,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尔麒大了弟弟五岁,所以一直觉得他有保护弟弟的责任,对尔麟非常照顾,甚至我们这些大人还比不上他呢,可是……尔麟失踪后,不能接受事实的他把责任全推给了小萱,认为是她害尔麟失踪的,所以长久以来,尔麒对小萱便充满了恨意。”整件事最无辜的就是小萱了,母亲早逝又失去了父亲,却还被尔麒怨恨……说来算是宋家对不起她!
宋华阳看了欧阳靖一眨:“其实尔麒不是这么冷酷的人。无法承受失去亲爱的弟弟,让他只能用恨意来坚强自己,度过这些痛苦的日子,而小萱便成了他转嫁恨意的一个出口。”
他也劝过尔麒很多次,但是都没有办法消除他对仇恨的执着。对小萱感到抱歉的他只能尽全力照顾小萱,保护她不受尔麒的伤害。
“这和小萱有什么关系?”
“小萱是我司机的女儿,当初她和尔麟就读同一所小学,事情发生的那时候,她……”
回忆往事的宋华阳显得苍老,他缓缓地向欧阳靖诉说当时的情形,一颗心也回到了十八年前,那个特别寒冷的夏天……
一九八二年七月
夏日毒辣的阳光在正午时分毫不留情地照射向路上行走的人们。市内著名的贵族小学门口,宋家的司机立在车旁等待着二少爷和女儿放学。
“范叔,小萱她们班晚十分钟下课。”才八岁的宋尔麟一走出校门口,便对着司机喊道。他虽然年纪小,却已能从他脸上见到他父亲商场悍将般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