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缩回眼,呆呆地贴在门後。
太……太过分了吧?
光天化日之下,男盗女娼……还不至於那麽严重,但……但……她咬牙切齿,方才那一幕深深烙在她的脑海。
她的心,还是直跳的,却多了一股忿怒。
「我在忿怒什麽?」她忿想到:「那姑娘瞧起来不过二十,男人嘛,自然爱吃嫩食……不对不对,就算他爱吃都不关我的事,我在想什麽……糟,别气别气,再气,我就老得更快,可以当小鹏的奶奶了!」她的双手用力抚平自己狰狞的表情,暗暗地吸氧、吐气。
他还说,想要她?呸,她就觉得怪,她明明都是徐娘半老了,依他的外貌,岂会再要她?
心里有一股小小的火焰,怎麽灭也减不掉,最後,她终於忍不住「好奇心」,又从门後偷偷探出一双眼。
这一次却连个背影也没瞧见,她知他们不是离开,就是走进死角让她瞧不见,她不死心,暗暗搬运来一块大石头,小心地踩在上头,籍著树荫之便,从高墙上露出一双偷窥的眼。
那花心的莫遥生正与貌美的小姑娘说话,不过他是背对著她,不知他表情如何。她踮起脚尖,偷看到那小姑娘一脸的爱慕……她的牙关紧紧咬住。是啊是啊,怎会不爱慕?他人生得好看,脾气又好,家中又有钱,不爱慕才有鬼呢!
她见那貌美姑娘双手搭上前,肯定是摸到了他哪里,像要埋进他怀里。沈非君暗气得头晕脑胀,慢慢将身子缩回墙下。
「可恶!这人……以前以为他是个木头儿、一块大石头,现在才发现他脑袋多开通!鸣祥说得没错,他是变了……」她忖思道,努力地用双手再拉平自己的脸。「我要保持微笑,他也不可能独身一辈子,会有想要的姑娘,那是……很当然的事,我理当恭喜他……呜……可恶,我在哭什麽?不不,我不是为他而哭,我只是有点……感伤,是啊,还有喜极而泣,恭喜他找著了心上人,呜呜呜……」
她在墙头下暗自饮泣了一阵,终於熬不住内心复杂的思绪,又悄悄地攀著墙,再露眼偷窥。
还没锁住他的身影,就听见巨响。她定睛一看,看见那貌美的小姑娘跌坐在地,显然十分狼狈,她心里微愕,不知事情为何突然急转而下?
「是那姑娘跌倒了吗?他武功再不济,也不会任人在他眼前出了岔……」她又见那姑娘哭著跑开,心里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她瞧莫遥生连头也不回地走回小花园前,又开始沉思起来。那花园里的花有什麽稀奇,由得他如此专注?
「究竟是什麽奇花,让他连个花容月貌的姑娘都看不上眼?」她自言自语道。她可不记得他有这嗜好……或者,这又是他「变」的地方?一个男人对花有兴趣?
「非君?」莫遥生耳尖,立刻循声望去,惊讶地看见高墙上的半张脸。
沈非君一时僵硬,只能呆呆地与他互瞪。
良久之後,他才迟疑问道:「你……在那儿做什麽?」非君不是会偷窥之人,还是因为她「变」了?变成一个偷偷摸摸之人?
「我……我……」她一脸心虚,见他往外走来,她立刻跳下垫脚的石头。
「非君,小心!」莫遥生明知她安全无虞,仍是跨大前一步,让她跳下时直接跳进他的怀里。
他的视线落在那块垫脚石上,奇怪问道:「你在上头……你怎麽哭啦?」
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又拍她的背又抹她的眼泪。女人像泪坛,从她身上一而再地见识到了!
「我……呜呜……」不哭不行,她找不到理由嘛。「呜呜……」
莫遥生见她愈哭愈多、愈哭脸愈红,他心一急,脱口道:「你不哭,要我干什麽都好。」
「那你放开我。」她委屈地说道。
莫遥生暗暗叹了口气,放开手。
「好吧,沈夫人,你说什麽我都照做。」
「你……你叫我什麽?」她颤声问道。
莫遥生见她颊湿,眼里却不再掉出泪来,心里惊奇她的厉害,但他不动声色,仍照实说道:「其实,我想了很久……」他慢慢踱进数月庭里,暗喜她尾随进来。
「你……想了很久?想什麽?」想她终是人老珠黄了,所以决定拍拍屁股走人?啊,她没有用!她不是正希望他离去,让她跟小鹏过著孤儿寡母的日子吗?现下,她在紧张什麽?
他喊她沈夫人,要划清界线,她最是欢喜才对!
「我……」眼角偷觎她一眼,看她目不转睛地望著自己。莫遥生才柔声说道:「我在想……对了,沈夫人,你喜欢金子吗?」
「金子?」
「方才我一直站在这里,你也是看见了……对了,刚刚你躲在墙後是在……咦,别哭别哭,你怎麽又哭了?」她的眼泪真是来去自如。
「呜呜……」沈非君用力吸吸鼻子,巧妙地转开话题,细声说道:「是人,怎麽不会喜欢金子呢?没有它,生活难过,三餐不饱。」
「那你是喜欢金子甚於花了?」
「花?」
「我在考虑,追求一个姑娘该用什麽手段?」
「追求一个姑娘?你想追求谁?刚才那姑娘?也对,那姑娘貌美如花,你自然是想要追求她了。」她想痛哭一番,呜,她真是「喜极而泣」,呜呜。
莫遥生有些失笑,目不转睛地望著她,答道:「那姑娘叫什麽,我都不清楚。」
「不清楚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的?」
一股酸味蔓延开来,莫遥生呆了一下,暗喜心头,连忙解释道:「她的长相我连瞧也没有细瞧,她说她曾在她爹经营的布庄见过我,这一次随她爹来天水庄与余沧元谈事,正好瞧见我。我名下合作的布庄何其多,怎会记得她?我除了你,还会追求谁呢?」
他要追求她?她是不是错过了什麽没有细听?
见她有些疑惑,他跨前一步,接近她一点点,柔声说道:「非君,我想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他真想重新开始?
「那日你在马车上说的一切,我反覆思量。你说你变了,我何尝不是?但我对你的情意始终不变,哪怕你变得人老珠黄、哪怕你是世间的罪人,我都不会改变。不,你别说话——」他的手掌轻轻压住她的嘴,哑声道:「你不是我,怎能代我说话?怎能知我内心所有的一切?你不会知道当我瞧见你还活生生地在这世上时,我有多狂喜;你不是我,不会知道这十年来我内心充满绝望又希望的感觉。」
沈非君张大眼,望著他那一双深情款款的黑眸。
他见她似乎有些动容,继续说道:「你说,你变了,所以我爱的并非是现在的沈非君。那麽,我若重新追求你、重新了解你,也重新让你喜欢我这个莫遥生,你是不是愿意许我终生?」
沈非君一时哑口,脑中纷乱,心中又怨又喜,见黑影渐渐罩在自己的脸上,她竟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你知道我朝思暮想了多久?」
他的声音极柔,响在她的耳畔,像是迷乱心智的魔音,动摇了她的意念,她的双眼根本离不开他含情脉脉的情眸;他慢慢地俯头,轻轻吻上她的凉唇……
她的神智恍惚著、飘离著,她的身子被他搂住,无力地摊软在他怀里,鼻间是他的气味;他的眼、他的唇、他的手、他的身体几乎完全控制了她,这些她都知道,却无力抗拒,也不想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