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分钟,Amy才轻轻开口:“晴,我们陪你去找他好吗?”
抬起头,看着好友关切的脸,她感觉到一股温暖慢慢渗入心底。
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陈月翎和Amy这两个好朋友,在自己这么讨人厌的时候,依旧没有嫌弃她。
还有高子溘。
或许,一切还不是太迟。她还有机会。
即使很可能得不到他的谅解,至少她必须弥补自己造成的伤害。
这是她最起码的责任。
点点头,她轻声说:“谢谢。”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去找他。”说走就走,Amy一把将她拉起。
陈月翎眨眨眼睛。“那这个蛋糕怎么办?”
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月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收起来吧,等我们回来再庆祝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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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Amy的苹果绿March从家里出发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将近午夜。
台北的夜,有一种虚幻的宁静。
疾驰而过的车辆忙着前往自己的目的地,人潮也渐渐减少。喜欢过夜生活的人们各自疏散到通宵营业的店家里,继续着纸醉金迷的玩乐。放眼望去黑暗空荡的马路,会有一种错觉,人们早已遗弃了整座城市,只留下沉默的建筑物和冰冷的霓虹灯,孤独而感伤。
高子溘的手机设定在关机状态。
虽然不太可能,她们还是从BT广告开始找起。
据办公大楼里打着呵欠的警卫表示,大楼里最后一个人早已在一个小时之前下班离开了。
他不在他自己的住所。
他父母家的对讲机也没有人应答。
时间愈来愈晚,路旁的商店陆续拉下了铁门。
他喜欢去的小酒吧、咖啡店、茶艺馆也都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究竟会在哪里?
“不会在聃庆学长那里吧?”陈月翎怯生生地说。
车厢里一片死寂,没有人愿意承认这样的可能。
在驾驶座上的Amy偷偷从后照镜观察向晴的反应,而发话的陈月翎则是正襟危坐,连往旁边看一眼都不敢。
沉吟半晌,她静静地开口:“Amy,可以带我到一个地方去吗?”
“晴晴,你知道聃庆学长住哪里吗?”
“我没有要去聃庆的住处。”
“你认为子溘学长不会在那里?”
她露出苦笑。“我‘希望’他不会在那里。而且根据你从阿俊那里听来的,他们根本不跟彼此说话,所以我猜他不太可能在聃庆那里。”
“那你要去哪里?”Amy好奇地问。
“送我到华纳威秀去。”她轻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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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在寒凉的晨风中,苹果绿色的March载着三个女人的希望,来到寂静的华纳威秀广场。
踏出车子,向晴一手扶着车门框,一边低下头,朝车厢里的人微笑。“Amy,你送月翎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晴晴,你确定学长在这里吗?”陈月翎缩起脖子,害怕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广场。
“就算他不在这里……我想一个人逛一逛。”她转过头,静静地望着远方说。
“可是很危险呢。”陈月翎不放心地说。
“不要紧,再过一个小时就五点;马上就有公车。我不会待太久的。”回过头,她露出安抚的微笑。
“可是……”
“你们两个陪了我一个晚上没睡,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赶快回去补眠吧。月翎不老是说,美容觉很重要吗?”她眨眨眼,顽皮地说。
看着好友固执的表情,陈月翎只有气馁地低头翻着随身的小皮包。“好吧。那,晴晴,这是电击棒、这是催泪喷雾、这是警报器……你知道,只要按这边就会发出吵死人的叫声。”一古脑地将一堆防身用的小道具塞到她的手里。
向晴芜尔地看着手上满满的防身器具。“不用这么多吧?”
“不行。现在天还没亮,谁知道有什么坏人躲在附近?而且晴晴这么漂亮,当然要更小心才好。”陈月翎噘着嘴说。
她听话地将东西收进皮包里。“那你自己呢?”
“我会跟月翎回你们家睡。”Amy担心地看着暗沉的天空。“倒是你,真的不要我们留下来吗?”
她摇摇头。
Amy叹口气。“好吧,那你自己要小心。”
她微笑点头,站在原地看着粉绿色的March转个弯,离开了广场边缘。
夜风沁骨,她拉紧了薄薄的暗红色小外套,跑过马路。
时间是凌晨四点十三分。
偌大的地块尚在沉睡,道路上唯一的人影只有远方辛勤的清道夫,穿着黄橙相间的制服,努力地打扫着道路,准备迎接崭新的一天开始。
不知怎么地,她忽然很想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
或许,因为这里的黎明有着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美好回忆。也或许,这里是她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真正心意的所在。
不确定自己的心究竟是在何时臣服温柔,但在当时,她确实已经无法自拔。
那不只是一个吻、一个存在黎明晨曦中的拥抱。
那是高子溘、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感受到的温暖阳光。
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长型广场的尽头,眼前只剩尚在规划整理的工地围墙。她转过身,打算慢慢走回华纳威秀,在温柔的思绪中等待第一道曙光的来临。
不经意抬起头却看见遥远彼方的路灯底下,安静仁立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时间,忽然静止在这一刻。
是曾经有过这样模糊的奢望:他可能会回到这里。但真的看到他出现在眼前,却只觉得这不是真的,仿佛随时会蒸融在空气当中一般的虚幻。
连动也动不了,她呆呆地望着他,慢慢地,眼泪第二次不听使唤地往下滑落。
尽管曾被自己那样残酷伤害,他却还是回到了这里。
泪眼模糊中,只看见他朝自己前进,先是迟疑地,然后跨大步伐,最后几乎是用小跑步地冲向自己。
生平第一次,她蹲倒在地上,痛哭失声,不能自己。
何其幸运又何德何能,她竟然能够得到这样真挚刻骨的无悔深情?
脚步声落止在身边,挚爱的声音夹着有些紊乱的呼吸,用熟悉的愉快语气,对蹲在地上痛哭的她说:“喝水?”
潮湿脸颊感觉到的,是已经变温的瓶装水。
温热的触感,就像他总是适时提供的温暖支持,渐渐止歇住失控的泪潮。
终于,她重新控制住自己,才发现自始至终他没有进一步碰触自己。
抬起头,看见他清瘦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神色,她想起自己说过所有伤人的话语,不假思索地往前用力搂住他明显消瘦的腰,撞击的力量几乎让他踉跄一下。然后用哭到嘶哑的声音,轻轻地吐出一声:“对不起。”
他双手垂在两侧,像是僵硬了一般,过了半晌,才沉重地开口:“其实……我比较想听到另外一句话。”
猛抬眼,看见他故作严肃的俊脸上陷得好深的两个酒窝,她更用力地抱紧他,泪中带笑的脸深埋进他温暖的胸膛,残余的泪痕迅速渗入白色的棉质T恤中消失。
这就是高子溘。不管在什么样的状况底下,永远不愁没话说的高子溘。温柔体贴,却从来不会因此而给人负担的高子溘。
深深爱着她的高子溘。
“晴、晴……”他放低声音,带着笑意说:“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吗?”她微笑抬头,手绕过他的后颈,拉下那张带着渴盼神情注视自己的俊容,嘴唇相触,印上轻柔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