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眷恋不舍、没有勇气切断这一条仅有的脆弱联系。
同时间,又要不断警告自己保持距离。
在理智与情感间摆荡,无法做出决绝的选择,像以往一样,毫无顾忌地勇敢往前迈进。
然而,面对熟识的朋友及家人,都还是必须装出一切如常的模样。
这样勉强的伪装,让已经不好过的日子更加艰辛。
“我跟姊姊今天去看程大哥的小猫。”她故作开朗地切进新话题。
今天蓝猫带来的是餐厅特制的披萨,浓重的起司味配上鳗鱼香,连一向害羞的宝贝都忍不住诱惑,和其他几只一样端坐在餐桌底下,一脸渴望地看着。
“程大哥?”
“程天德,姊姊的仰慕者。他开了一家猫舍,专门在养猫。”
“小猫可爱吗?”他淡淡地问。
她眨眨眼睛,就这样?她以为他会对情敌更有兴趣才对。“嗯,很可爱,姊姊自己买了一只。”
“什么品种?”
“奶油波斯。”一边吃着美味的披萨,一边含糊地说。他大概连奶油波斯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但蓝猫却没有如预料中提出关于猫品种的问题。
“医生决定要自己养宠物了?”
啊,果然,他还是比较关心姊姊。“其实……”她迟疑地说:“也不算啦。”
“什么意思?”
她嘀咕了些什么,但模糊的答案只令他皱起眉头,“听不到。”
“本来姊姊是要买来送我的,不过我不想要,她就自己带回去养了。”一口气说完,希望他不要继续追问。
“买宠物送不想要的人?”他挑起眉,应该是想起了家中的大阿哥,“我以为你姊姊不会做这种事。”
“她就是做了。”她赌气地说,不肯主动解释。
深沉地望她一眼,张开口,却是问另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不想要?”
“你家里不是还有工作要做吗?”顾左右而言它。
“今天没有。”
“怎么会没有?”
“做完了。”他不以为意地答完,又继续进逼:“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她别扭地闭紧嘴,不肯回答。
他一脸恍然,“啊,是不是那只猫太丑,你嫌弃它,所以不要?”
“才不是,那小猫很可爱的!虽然脸不够扁,可是……”看到蓝猫眼中闪烁的戏谑光芒,才明白自己又上了当。她闭上嘴,免得自己说出更多话来。
“既然猫很可爱,为什么不要?”
她低头咬了一大口披萨,塞得满嘴,故作忙碌状,就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为什么不要?这个问题太深入了,她完全不愿意去细想。
当时几乎是反射性地拒绝了姊姊的礼物,无论姊姊难掩失望的眼神或是程大哥极力的游说,都无法动摇她的心意。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坚决。
换了好几个地方坐,试图安分守己,却还是抵抗不了香味诱惑的天使喵喵直叫,想要乞讨一口美食。她无意识地拍拍它的头,表示安抚。
“巧心?”他好温柔、好温柔地问。
抬起头,看见他关心的眸光,终于低低地说:“我怕。”
“怕?”
她摇摇头。
“因为黛黛?”
他为什么不肯放弃?这个答案对他真有那么重要吗?忽然对他生起气来!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温柔?好像真的在乎她似的,尤其是当彼此都心知肚明,两人不过只是朋友关系而已。
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当个冷血无情的大坏蛋?至少这样,她会比较轻松。
“随便你怎么说。”
“巧心、巧心,你究竟怕什么?”
越来越讨厌他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叫唤自己,因为每次听到他醇厚如美酒般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明明应该紧闭的心扉就会很没出息地偷偷打开。
这太不公平了!
用低哑的嗓音暴躁地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那样叫我了?”
“怎样叫你?”他挑高眉毛,明知故问。
“我的名字!”她恼羞成怒,知道自己突发的火气有一半是出自狗急跳墙,“好像我们很熟似的!”
他冷下脸,“你在鬼扯什么!?”
“反正……反正你喜欢的是姊姊,为什么不让我清静清静?
第十章
“不要!”她用力推开他。
蓝猫看起来很不满意,冷冷地说:“为什么不要?”
“因为你不喜欢猫!”
这次他看起来不只是不满意,几乎是快气炸了。“因为我不喜欢猫?”
如果不是事关重大,换一个时间场合,她可能会对蓝猫这样难得一见的暴怒感到有趣。一个平常情绪控制到近乎完美无瑕、衣冠楚楚的社会菁英,却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青筋暴露,几乎要跳起脚来。
因为这样,她才相信了他刚刚的告白。
但悲哀的是:即使两情相悦,她还是无法接受他。
噢天!听起来开始像三流爱情小说的桥段了。
不过,原则就是原则,她不希望旧事重演。
深吸一口气,他重新控制住自己。“解释清楚,麻烦。”
彬彬有礼的口气却掩饰不了眼中腾腾的怒火。
她闷闷地说:“你知道黛黛的遭遇。那就是原因。”
“我没有要你放弃养猫。”他合理地指出。
“可是你不喜欢猫。”
“我什么时候这样告诉过你?”
“你不用说,我自己会看。”
他眯起眼睛,“就像你看到最后,决定我喜欢的是你姊姊?”
她脸红了起来。“好吧,我的判断可能不对。可是你敢说你喜欢猫吗?”
“我喜欢猫。”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这次换她眯紧眼睛,怀疑为什么老天没有立刻打雷劈死这个大骗子,她会很愿意收拾善后的。“骗人。”
他张开嘴巴,然后又闭上。“你很顽固。”
她嗤之以鼻。“我很讲道理。”
安静一会儿,他重新开口:“如果我能证明我喜欢猫,那你就答应嫁给我?”
“嫁给你?”她瞠目结舌,然后连忙收拾不小心流出的口水。“有没有搞错?我们才认识四个月……嫁给你?”
他露出迷死人的微笑,宽宏大量地说:“不用马上,可以等事务所这一阵子忙完再说。”
发现他在开玩笑,有点放心,又有点失落的感觉。
“哈哈哈,不好笑。”
“没说要让你笑。”他继续逼问她:“怎么样?如果我能证明。”
“如果你能证明。”她不甘愿地让步。
反正喜不喜欢这种事不是可以假装的。看过这么多爱猫和不爱猫的人──更多是假装喜欢动物来接近蕙心的人──她自信还有能力辨识哪些人是真的关心猫,而哪些不是。
“发誓?”
“你很烦耶,发誓就发誓!”她不耐地说。
“好。”他起身,穿上西装外套,一把拉起她,就要往外走。
“你要我去哪里?”
“看证据。”
“等……等一下啦!”甩开他紧钳的手,她嘀咕着说:“外面那么冷,至少让我穿件外套,还有收拾一下桌子吧?”
“我来。”他迅速地开始收整起桌面的残肴。
一边走进卧房,穿上厚重的外套,一边怀疑着自己是不是又被蓝猫给耍了?
看他自信的模样……不可能,那种洁癖成性的家伙跟猫?不可能拿出什么有说服力的证据啦。
她这样安慰自己。
握着他的手,横跨几乎半个木栅区,来到他住的大厦。
没有太多的交谈,他们只是手牵着手,安静地走着,在冬夜澄澈的星空底下。
听起来非常罗曼蒂克,但煞风景的实情是:他几乎是拖着她,不停地往前走。以他平常绅士的形象,这已经算是非常粗鲁的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