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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拐杖对她而言,很吃力也很难受。她的双腿完全没有力气,必须靠著左右两根拐杖当作口自己的腿,宁愿轻松地让破运抱著,也不想要这种身子的难受,偏偏她必须学会,不得不学会,否则他一辈子也不敢出门去打猎。

  气喘吁吁地走回来,几乎是跌坐在破运身边。她喘了好几口气,才拿著拧乾的毛巾轻轻擦著他的脸。

  “一醉解千愁。我也没瞧见你解了什麽愁,倒是差点被人给设计了。”她小声地抱怨:“如果我没有想错,你应该是滴酒不沾的吧?你的克制力一向极好,不会受到外界的诱惑。有时想想,那时你也不过是个少年,怎能拥有众人远不及的自我约束呢?”注意到他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她指腹下的皮肤轻颤了会儿,她看著他好一会儿,随即闭上眼睛,指头摸索著他分明的五官。

  “这是你的眼睛、这是你的鼻子……这是你的嘴……”指下的皮肤有些发烫。他真的有些受了风寒吧?“真奇怪,最近就算闭上眼,你的脸也在我眼皮下愈来愈清晰呢主……”顿了会,她费力地越过他,拉下床上的绣被,盖住他的身子。



  他微微动了下,她趁机跟著钻进暖被里,顿时,身边的丈夫停住了。

  像僵硬的尸身般连动都不会动了。

  “好暖喔。”她喃喃道,仰首几乎可以碰到他的鼻尖了。她好奇地在他鼻间探了探:“没有呼吸……不会吧?”略沉重的鼻息缓缓地喷到她的颊上,她有趣地直眨眼,带笑地说道:“原来,是我搞错了啊。天这麽冷,爬上爬下照顾你,我也累,你会介意让我窝一下吗?”

  她像在自言自语,也料定他酒醉不会醒,小心地将身子靠近他的身躯。

  他的身子散发热度,在凉意十足的夜里,她几乎要感动得痛哭失声了。

  她满足地叹口气,合上眼。



  如果他的身体别这麽硬梆梆的,会更好吧?

  过了一会儿,差点睡著了,忽觉有人好像在注视她,她才忆起好像还有事没有解决,困困地张开眼,瞧见他的睫毛动了动,但似乎仍在沉睡著。

  她很想笑,很想将心里一直滑过的暖泉掬出来给他瞧。

  侧面窝在他的肩窝,任凭如丝的长发滑落在地铺之外,她轻声说道:

  “破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我丧失记忆的时候所过的生活?没有记忆,无从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亲人恶意遗弃,所以我不得不苦中作乐,凡事往好处想去。想著也许,我只是不慎落河,我的爹娘正忙著找我……呃,如果找到我了,我不会责怪他们,只要赶紧把我带回家就好了……我等了半年,明知是不可能了,我还是没有放弃希望,说实话,那时我苦中作乐的本事,事後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还颇沾沾自喜自己在失忆前一定是一个很乐观的姑娘,能不让人喜欢都很难,说不定,还有人在偷偷喜欢我呢。”

  幽幽注视他的睡容,沉默著,再开口时,是连自己也无法了解的迷惑。

  “终究,我还是没有离开你,为什麽呢?最近,我一直反覆地想著。当初不想害他们,所以直觉地要你带走我,那你怎麽办?难道我不怕会害到你吗?我留下来了,只是因为我没有去路了吗?”

  “那时,我心中在想什麽?想著跟你当个平凡夫妻,日子就这麽平平淡淡地过下去,直到老死,那禳一幅这个名字所拥有的这副躯壳,也可以跟著命运的结束而消失在世间,这似乎是我最好的选择,这是我一开头的想法……”

  他的身躯似乎有些冷了呢,真不知该笑还该哭,在被褥间的小手慢慢地环住他的身躯,缓缓合上眼-用凉凉的鼻尖蹭著他的肩头。

  “如果没有那半年,我一定就会这样一直让你喊著、小姐。而过下去吧?就算是名为夫妻,彼此之间也是主仆之份,因为我不曾放心在你身上……正因有那半年像普通人、拾回很久很久以前我曾遗忘的心情,我才能在後来慢慢注意到你的存在,才开始真正想与你共度末来的欲望,不管是不是命中注定,甚至……我甚至会想,如果我不曾遇过他,就照我小时候的性子长大,说不定两人之间,我才是那个迷恋你极深的人呢。“轻轻地说完後,她困极,喃喃道:“不能告诉任何人……连你也不能知道……我在赌,赌我永远的秘密来换他一生的失忆……我想要留下来,跟你……”

  为什麽以前没有发现人的体温这麽暖和呢?

  还是,只有破运的身子能给她温暖呢?

  暖暖地……手脚回温,身子也暖和起来,连她的唇也热起来--

  腰间被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搂住,双颊竟微微地发烫起来了。

  她心里已然有了准备,夫妻之实也许就要发生了,她什麽都不懂啊,只能仰赖他主控一切。

  不禁暗恼自己过去十年活得像废物,什麽都不懂,一切都要从头去学、去看,甚至去做,也亏得他没有抱怨她这个妻子当得很废物--

  胡思乱想里,只觉她被索求得好热烈,连这麽迟钝的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唇间蕴藏著如风暴般的情爱。

  她心跳得好快,最近,她入睡时心跳得都很快,初时觉得有些奇异,後来才发现那是发生在破运注视她的时候。

  是了,这就是喜欢了,她已经可以肯定了上全地肯定自己是喜欢他的。

  腼腆的破运、内敛的破运、不爱笑的破运,甚至是那个为她而生而死的破运,早不知不觉地藏在她的心里珍惜著,这不是喜欢,还会是什麽?

  夫妻之间有情感做基石,那已是很令人羡慕的了,不是吗?

  她闭著眼,小手滑过他滚烫的皮肤,摸索他的双眼,随即盖上。

  “你在梦中抱著的女人是谁呢?”她沙哑问。

  沉默了会儿……压抑的声音低喃:

  “福儿……“

  炙热的温度再降她的唇,她连连避开,状似抱怨的:

  “不是小祈姑娘吗?人家可是年轻貌美又有好身材呢。”

  这一次的沉默可以明显感觉到他的无措与茫然,显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质问。

  他的性子偏冷而内敛,话少得可怜,加以长年为了守在她身边,以敌意来防止天水庄的任何人来靠近她,所以很多普通人该有的反应,他都略显陌生。

  而显然地,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近似取笑的口吻来质问他,尤其对象又是他心里深爱的女人。

  禳福忍笑,轻声说道:

  “现在你在梦中啊,谁知道你会不会梦里想著禳福,却把怀里的女人误认呢?”

  “……”他默然。

  “你猜,”她噘起唇,轻轻在他唇间印上,感觉他身子一颤,低声问:“是谁在吻你?”

  “福儿。”

  她又在他的鼻上吻一口。

  “这个呢?”

  “……福儿。”

  “啊,不管是谁,你都说是禳福,等你清醒了,也许你就会拿这个理由来搪塞我-因为心中有我,所以每个人都当是我了,那我岂不是很委屈吗?”

  他的唇掀了又掀,不知该何言以对,只觉眼闭上时,听力变得格外敏感,禳福的声音软软的,有些孩子般的娇气……虽说,与天水庄的禳福截然不同,但这些时日他也的确听过她这样的……捉弄?

  她捉弄他?

  禳福吗?

  “你是你,替身也不要。“他只好强调:“我不会委屈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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