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仪望著她平静的睡颜,唇边的笑容是老谋深算的。
一旁的欧阳无忌微变了脸色。魏无仪根本是在迷惑这个女子!
好阴险的手法——他的柔儿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被她义父催眠的!
「为什麽要那样对她?」欧阳无忌开口问道。
「我是她的救命恩人,我想做什麽都成。」魏无仪傲慢地说道,将她放回了床榻间。
如果真有心,在客栈那边就不该任由她被欺负——欧阳无忌的脑中想道。
「太早救她,怎会知道後头会发生什麽事呢?救了一条命,我才能掌握她的感激。」魏无仪掀起衣袖,瞪著左手上臂那一整片被火灼伤的紫红皮肤。「只要我的伤一日没好,就不许她一日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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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范青青眨动了眼,几天来第一次能清楚地看见眼前的事物——
不再模糊一片,不再仅是晃动的片段。
但是她是否仍在睡梦中?否则她身边怎麽会有个——有个男人?
范青青用力地眨著眼,惊讶地望著睡卧在她一个拳头外的高大人影。
这个男人为什麽会睡在她旁边?
揉了揉眼睛,在确定自己并非作梦之後,她就著一旁桌几上所透来的微弱烛光,仔细地看著男子的睑。
好乱的眉、好陡直的鼻、好薄削的唇——好熟的脸!
是魏无仪!她咬住唇吞下那一声轻呼睡梦中的他,少了那两道噬人的火炬目光,他的感觉太温和不像他。
一瞬间,魏无仪皱起了眉,神情已似即将清醒。范青青动了下身子,直觉将身子挪离了他。
下一刻,她的眼光及身子却全被锁住在他侵略的目光及铁臂之下。
「醒了?」魏无仪低哑地问道。
「我你——」近距离下与他如此对望,她怯怯地移开了视线。
「我是谁?」他摔然揽起她的颈项,在她的唇边低语著。
「魏无仪。」范青青想也未想地脱口说道。
几天以来,早已习惯如此回答。她诧异地睁大了眼——原来是他!
魏无仪满意地扬起唇,淡淡一笑,吻住了她的唇。
「不要——」唇间不适的压力让范青青低吟出声。他的重量全落到她身上,压得她难以呼吸,她只得伸出拳头捶著他的肩。
「暂且放了你。」他狠狠地咬了下她的唇瓣,丢给她一个别有用心的笑容。
「谢谢。」总算能呼吸了。
魏无仪坐直身子睨看著她,随手拿过为她准备的花露水,悬在她唇边。
范青青困难地用手肘撑起自己,小手捧住她的水瓶,如获甘霖似地饮了半瓶水。
「你救了我。」她用袖子拭著唇上的湿润,湿润的眼眸感动地看著他。
「你可以这麽说。」他似笑非笑。
「田大哥、大嫂和小芸儿呢?」她担心地倾身问道。
「不知道。」魏无仪简洁地说道。别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我要去找他们。」她轻挪动著身子,强迫自己移到床边。
呼——身子并未康复的她,不停地喘著气。
魏无仪横地伸出一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有治疗别人的能力,为什麽不能治疗自己?」他问。虽然喝了那些水之後,她的确是在逐渐康复中。
「我不知道,我们那族人向来都只能治疗别人。」范青青坦白地回答著—探头看著漆黑的门外——现在是什麽时辰了?他们都还好吗?
「治疗两个人睡了两天是正常的吗?」她身上具有怎样的奇特力量?
「因为芸儿被打到岔了气,所以耗费了比较多力气;然後这回治疗完别人後,我又没有马上喝到足够的花露水,所以才会休息那麽久的。」她傻傻地抱著水瓶。
「如果那时候没有花露水吗?你会如何?」
「我不知道,可能会死掉吧。」她眨眨眼,不解地说。
「那你还出手救别人?!」他眯起双眼,想看出她的真实想法——她的眼太单纯,单纯到没有法子藏住任何想法。
「救人时,怎麽可能考虑到那麽多?」她寻求认同地看著他。
「是啊!你救人时只想到你自己,而我那日就活该被那团烈火烧到!」
魏无仪冷哼了一声,倏地起身背对著她。
「你的手要不要紧?我一路上都在想你的伤怎麽了!」她披在身後的发辫散乱於肩上,更衬出她一脸的稚气与对他的担心。
「记挂我?我和你非亲非故。」他嗤笑著,在一处靠窗的长榻边坐下。
「你是因为我而受伤的啊,我怎麽能不管你呢?」她踏下软铺,未著鞋履的双脚是娇小、雪白的。
「是吗?」他不置信地抬眸瞟了她一眼,但见她踏著小碎步走来。
还没有太多力气的身子,是故飘飘然地。
范青青半屈身坐到他身边的窄小空位,主动撩起他的袖子。一看到那片近乎紫黑的受伤肌肤时,她的眼泪立刻在眼眶打著滚。
[很痛吗?」她对不起他。
「欧阳无忌用他的功力医治好了大半的伤,已经不打紧了。痛倒是其次,终年得藏在衣袖间倒也就算了,我是个商人,一只手废了,还是可以经商。」永远把握对自己有利的价码,才是商人的天职。
「对不起!」范青青的眼泪咚地掉到他手臂上。
魏无仪的手一缩,瞪著她毫无防备的雪白颈项。
「还会痛,对不对?」她自责地擦著眼泪,低头在他的伤臂上轻呵著气。
她在同情他?他不需要这种无用的同情!魏无仪脸上戾气一闪,想狠狠地甩她一个巴掌。
「别动呵。」范青青轻声说道,将他推向榻座靠背,手指轻柔地握住他的手指,将掌心平贴著他的。
她略一颦眉,一股暖气就顺著他的手臂沁入了他的心窝。
魏无仪瞳孔一亮,看著他被烧黑的皮肤逐渐地掉下一层皮,皮肤正在新生——
「不行了——」范青青喘出一口气,手臂软软地垂到膝上,整个人摊坐到一旁。
「红罗的烈火掌不是一般的灼伤,要花上一段时间治疗。我的元气还不够,没有办法医好你。」几句话却说得她上气不接下气。
「你以为你能够救尽天下众人吗?」看到她拍著胸口喘气的虚弱表情,他的内心却无端地冒出怒火。
「救一个是一个啊。」被魏无仪握起她的手,她没有反抗。
魏无仪捏住她微冷的指尖,面无表情地看著她。她这项治病的异能,遑论会引起多少有心人士的觊觎,光是她毫无节制地治疗他人,就足以引发己身之生命危险!
太善良的人,不适合活在人间。
当初,他寡居的娘若不是太好心,也不会在救了恶人一命之後,反落得被恶人卖进青楼接客至病死的地步!
他恨娘的单纯,也自此相信:唯有强者才能生存。
他松开她的手,允许她回到床榻边,喝著她的花露水——如果毁了她的这份善心,她会变成什麽样的人?魏无仪的脑子问过这个想法。
他没有开口,只是深深地看著她。
「你看起来好不快乐。」范青青走回他身边,轻碰他紧揪的眉心。
「做什麽!」他反射性地挥开她的手。
范青青吃疼地咬著唇,把自己红肿的手缩到身後。
「你原本和那群家伙打算到哪?」魏无仪伸出手臂,勾住她的腰身向前一抱。
「到京城啊。田大嫂要去找妹妹,我则是要找一座鼎。」她红著睑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执起了她的手背,轻覆上一个吻。
「找鼎做什麽?」
「我找鼎——是因为我要回去——」她有些结巴地想解释那段复杂的因果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