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钟灵猛然回过神来,脑中假设的景象,令她吓出一声冷汗。
她不能再想,绝对不能再想了。她拼命地命令自己。她摇摇头,软软的跌坐在地上,她感觉血液乱窜,呼吸困难,好难受,好难受——她觉得自己快昏倒了……
蓦然间,一阵惶急的敲门声狂响了起来,接她的人来了,这么快?她乱极了。奔到门口,一边伸手去抹泪,一边虚软无力的打开了房门,说:
“对不起,麻烦你等我……”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就哽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口来。她呆若木鸡的盯着站在门口的人,有那么一刹那,她恍惚觉得自己像置身梦中……因为,站在那儿的,并不是别人,而是云樵口中出了严重车祸的常欢!
他挺立在那儿,苍白、憔悴、消瘦、阴郁,他的眼睛死死的、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沙哑而低沉地说:
“不请我进去吗?”
她本能的侧身让开了,常欢立刻跨进门来,顺手把门带上。好半晌,他们两人都沉默着,只是彼此凝视对方。
钟灵和常欢这样对望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竟有一种隔世之感。
“你没有出车祸?”她明知故问,声音好虚弱、如迷茫、好低沉。
常欢瞅着她,摇摇头。
钟灵若有所思的看着常欢,她退后两步,憋着气问:
“你联合云樵来——骗我?”
哦!云樵!他真是心软,居然站到常欢那一边去了。“对不起,灵灵。”常欢说,带着浓厚的祈谅的意味。“从你失踪了以后,我找遍了大街小巷,报了警,也找上了征信社,但我始终有种预感,云樵一定知道你的下落,所以我一直苦缠着他,我——就差没跪下来给他磕头……你别怪他……”
原来是这样的,原来云樵终于再也不忍心了。
钟灵迷迷糊糊的思忆着,浑身却虚飘飘的没有一丁点儿力气,她只觉得疲倦无力,只能被动的站着,被动的倾听他的话,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
“为什么让云樵骗我,你撞车了?”
常欢注视了她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逼近了她,轻轻捧起了她的脸颊,又轻轻的、温柔的拭去她颊上泪痕,那样轻,那样柔,生怕碰伤她、碰痛她似的。
“我又骗了你一次。”他说,声音苦楚而悲凉。“当云樵可怜我,终于告诉了我——你的下落,我立刻就想直接来看你。可是,我又犹豫了……云樵骂我混蛋,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了你,而你又是那么伤心,那么负气地离我而去的,我怕就算我见到了你,你也不肯原谅我……所以,我请云樵帮我演这出戏,先试探一下,你是不是还在气头上!云樵告诉我你的反应,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一路上疯狂开着快车赶来。不过……我总算见到你了……”他激颤的一声低叹:“请原谅我吧!一切都过去了,好不好?”
他这语气,他这神态,以及他这低声下气且又混合着柔情的一番求恕的话,在抽痛了钟灵的心。她知道她再也无法伪装了,她仰着头,透过泪雾凝视他……可是,蓦然间,全部的问题都像长了翅膀似的,全飞回她的脑海中来……
钟灵猝然间伸手挡开了常欢,她凄凉的微笑了一下。
“你为什么还不放弃我呢?我那样忤逆妈,她是不会再要我这个儿媳妇了。何况,她不是要替你物色下一任妻子吗?”她迷迷蒙蒙的看着他,压抑的说:“我不愿你左右为难,你还是去当你妈的乖儿子吧!”
常欢愕然的望着她。
“你以为……”
“长痛不如短痛!”她说:“也许我们都舍不得对方,但是,摆在眼前唯一可行的路,就只有——离婚一途了。对不起,我不想再回去那个家了!”她轻声地:“再回去,我会窒息,会闷死。”
“你……”他大大的震动了下,脸色都急白了。“妈一点都不怪你,我发誓,那天大家说的都是气话,过去就算了!谁也不要放在心上,跟我回家去吧!妈也惦着你。”
钟灵别开脸去,沉默了许久,她心灰意冷的说:
“没有用的,问题依然存在,历史还会再度重演,何不一次就把事情给解决掉?拖拖拉拉也不能改变什么!”
常欢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线条绷得好紧。他提高了声音说: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说好了,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
怎么样才能让你气消?要我跟父母脱离关系吗?”
钟灵吓了一跳,回过脸来,狂烈的摇头。
“我怎么会那么要求?”她急急澄清:“你明知道我要你们幸福快乐,我不要你因为我而左右为难,背负了不孝的罪名。”
他恶狠狠地捉住了她的肩膀。
“没有了你,我怎么会幸福快乐?你真是糊涂!”他吼了出来。
钟灵咬着唇。“我——”她眼中泪光盈盈。
常欢深思地瞥了她一眼后,苦涩地笑了下。“为了你,我已经背负了不孝的罪名,我告诉妈,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搬到外头住。妈也答应了,她也很后悔对你说那些话。可是,还来不及告诉你,你就狠心跑掉了,你说——你还想我怎么样?”
钟灵立刻眼睛一亮。“真的?你没骗我?”
常欢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我现在可是被逐出家门了,若你还不肯回心转意,我还不如真去撞车死了的好!”
泪更多更多的涌进了她的眼眶,她激动万分地投进了他的怀里。
“我好傻……我以为我们之间完了……”
“小傻瓜!”常欢紧紧搂着她,想把她挤碎了似的。“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允许我们之间结束的,我只在乎你,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爱你。”钟灵泪流不止。“我……”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头去,堵住了她欲语还休的唇。她不由自主的用双手缠上他的脖子,痴狂的回应着。
钟灵和常欢在常父、常母的谅解下搬出常家了。
一切都过去了,雨过天晴。钟灵很高兴这场风波能平静的落幕了。
已经是早上十一点了,她兀自赖在床上。最近总是这样,既不是困,也并非懒,就只是没有气力,浑身瘫软虚飘的,食欲也很差,不知怎么回事?生病了吗?
她满腹狐疑地翻下床来,进浴室梳洗去了。不管怎样,她现在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女人。唯一遗憾的是——
她至今仍无法为常欢怀个孩子。
从浴室出来后,钟灵觉得更加头晕,四肢乏力,顿时汗涔涔。
“噢!怎么搞得嘛!”她不得不扶着衣橱的门,不满的咕哝着。
明天是婆婆的生日,她还要上街去选购礼物呢!她闭了闭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些,立刻取出一件水蓝色的雪舫纱洋装换上。心想买完东西,顺便去看个医生吧!
这么盘算后,她拿了皮包,锁好门,就出去了。
钟灵一个人搭车来到东区,一路上因为塞车,车速缓慢难行,停停走走。她的脸色益发难看,闷在狭隘的车里,她不只是头晕虚软了,她还想吐,可她一直强行忍住。
整个人瘫靠在车椅背上,一面用手捂住嘴巴,一面伸手不断去拂拭那涔涔冒出的冷汗,她觉得非常不舒服,模糊的问:
“对不起,请问到东区了吗?”
“还远哩!今天车子塞得特别严重,你约好人,赶时间,是不是?那可也没法子了。”司机先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