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却把常欢找来了,让他们见面,当面澄清了所有恩怨,岂不是自动替他们牵红线?
唉!笨呀!
现在,人家和好如初,甜蜜得不得了,他只好独尝失意的悲怆滋味。
他能争得过常欢吗?钟灵眼里摆明了只有常欢,当他——只是哥哥吧!从现在开始,他或者不该再幻想,再期待会有任何奇迹,她背弃了他,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还对她留恋什么?
但是,他仍然放不下,他还是想钟灵,想她现在正和常欢在一起吗?
原以为,常欢帮他留下钟灵,他愿和常欢把以前的仇恨一笔勾销。
但是,就在他对常欢表明自己的心迹后,常欢居然还硬是夺去他一心所爱的人。
这下,他真能让心中的怨恨烟消云散吗?他真能心平气和的祝福他们?
忽然间,他觉得在整个事件里,他实是扮演了个窝囊透了的角色。
鬼迷心窍的复什么仇呢?弄得自己这会儿是身陷深渊里而万劫不复了。
总之,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何云樵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每当一想起那天常欢和钟灵重逢的那一幕,他就觉得失魂落魄,痛心至极。
他根本无法形容内心深处对钟灵是如何的失望……
她怎么会去爱上常欢呢?
难道她忘了常欢是如何误了敏儿的吗?
难道她一点都不知道他对她一往情深,他一直在等她长大?
一切皆因常欢,他怎能不怨他?
为什么他伤不了常欢?反而一再为他所伤?
常欢真是对女孩子那么有办法?否则,女孩子又怎会个个心甘情愿的对他死心蹋地?
敏儿,为了他离乡背井,流浪异国,连亲情都抛弃了。
钟灵呢?更是荒谬,为了无法忍受常欢不肯原谅她,竟然傻得想要遁入空门。
为什么注定了受伤的总是他?为什么?
他才是受害者,却偏偏落得孑然一身、孤孤单单。
他全心全意去爱一个小女孩,无怨无悔地等她长大,为什么到头来,她却投入别人的怀抱?
太不公平了!
一直以来,他对别的女孩子看都不看一眼,心里除了她,就没容纳过别人。虽然,他英俊出色,但他从不曾真正爱过,第一次真正爱上一个人的结果,却是令他跌得粉身碎骨。
也许,这就是命运。
他突然有些明白敏儿当年的心情。
没有失意过的人,不能体会,更不会——明了。
世界在他眼里再也不美丽,一切都失去意义了。
他好累,一直累到内心深处。
他渴望休息,但他不想回家;那里有太多令他触景伤情的景物,只会勾起他无限伤痛的回忆。他更害怕面对钟灵,他不要她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他不要,他不要,他不要……
那么,他该往何处去呢?何处是可供他身心休憩的地方?
他游魂般地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黑沉沉的夜幕和迷蒙的雨丝,沁入了他的视线。眼前的世界模糊了,心也跟着模糊了,他根本忘了置身何处。
闪着的绿灯转换成黄灯,随即又被禁止通行的红灯所取代。
此刻正值下班时间,忠孝东路上车水马龙,一辆接一辆的车子拥挤不堪,川流不息。
何云樵突然眼睛一亮,发现对街有一个茶艺馆的招牌。心想:大好了!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暂时休息的地方。当下顾不得红灯,迫不及待的直奔过去——
顷刻间,一阵尖锐粗嘎的煞车声纷纷响起,接着一连串的混乱,煞车声、碰撞声、尖叫声、人声、车声、玻璃破碎声混杂在一起,好几辆车子挤成一堆。在一堆撞得乱七八糟的车辆碎片中,是何云樵那浑身是血的身子躺在血泊中,雨丝仍飘坠着。
医院里,手术室的门紧闭着,浓烈刺鼻的药水味,紧张、匆忙又显得凝重的医护人员,不断地从那扇门走进走出。
救命的血浆不断的被送进去。
那扇门,已成了众人目不转睛的焦点。
钟灵和常欢就坐在离手术室门口不远的椅子上。
钟灵呆滞的坐着,眼光直楞楞的瞧着那扇门。
她觉得内心有种几近崩溃的惊悸在泛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失去比亲哥哥都还要亲的何云樵。
她的脑海里,就只是反复的呐喊着一句话:
“不要死,求你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她恐惧的抓紧了常欢的手,所有的意识都贯注在此一焦点上——不要死,云樵!
何云樵的父母都赶来了,罗天培也在,整个等待室里凝窒着一股沉闷的气氛。何云樵的母亲黄心茹哭得眼睛红红肿肿的。何父则是神色木然的坐在妻子身旁,不停地抽着烟。
常欢脸色苍白的在一旁沉默着,他出神的在想,事情怎么发生的呢?
上帝为什么待何云樵这么严酷?
他犯过什么错吗?
或者——整个意外与上帝无关,是人为的?
人为!常欢猛地打了个寒噤,何云樵是自杀?
做笔录的警察不就说是何云樵蓄意闯红灯、冲入车阵里的吗?
天,他真是自杀吗?那么,他若真有不测,谁该负责?谁?
何云樵他自己吗?还是……
不,不,他摇摇头。
何云樵不像是会自杀的人,他是那种骄傲又自负的男人啊!他的人生前程似锦,他不像是那种颓废得会自杀的人,那又是为什么呢?
常欢也想不通,他只想快点知道何云樵的消息,何云樵在手术室已经好几个小时了,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他在施什么手术?为什么要那么长的时间?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天!救救他,让他活下去,否则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常欢忍不住发抖,心好冷,他不禁有些害怕。
紧握着他手的钟灵忽然震动了一下,意识在刹那间闪现过一丝不祥的念头,她感觉到常欢的颤动,不禁紧张地问——
“常欢,告诉我,云樵——会有事吗?会吗?”钟灵颤着声音问。
常欢摇头,他也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的呢?一个生命力那么旺盛的人,怎么会突然躺在手术台上,要别人去抢救他的生命呢?”钟灵的眼中满是泪水,她咬紧唇不让眼泪落下来。
“我——也不知道!”常欢的声音变得嘶哑。“我们只能——等待和祈祷。”
“等待和祈祷?”钟灵的视线回到手术室门上依然亮着的红灯上,神色更加凄黯。这么做,真能挽救云樵?
“你要他活下去,他一定会活下去。”常欢语带深意。“为什么这么说?”钟灵皱眉,她觉得常欢似乎话中有话。
常欢沉默了,他不想说出实情,却又不愿说谎,见钟灵一脸等他做出合理解释的模样,他真恨自己口无遮拦!钟灵——哎!教他怎么说呢?一切都只愿何云樵没事吧!
“你怎么不说话?”钟灵叫起来。
“难道你不希望他能活下去?”常欢只好这么反问。“哦!”钟灵年轻的脸上有一抹祈求的虔诚。“我当然希望,只要能让他活过来,我愿意替他死!我的命是何家改造的,我要报答他们,我宁愿代替云樵受过。”钟灵喃喃的说。
常欢诧异极了,正要开口询问——手术门上的红灯突然熄了,全部的人冲向手术室的门边,紧张使他们的呼吸急促起来。
好半天,医生们才走了出来,两个护士推了何云樵出来,何父何母及罗天培钟灵全奔向何云樵,只有常欢不失冷静的迎向其中一个神色严肃且疲乏的中年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