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欢的眼睛张得好大好大,坐在那儿,一瞬也不瞬的望着盈盈。终于,他总算懂了盈盈的所说的话,他垂下了眼帘,眼里闪烁着一抹痛苦的神采。
“上帝待我可真优厚!”他冷笑着说。
“不要这样,常欢。”她略略不安的劝慰着他:“你答应了不生气的,况且那些都是个意外,我又不是事先设计好要骗你的。你是大名鼎鼎的常欢,说话要算话,可不能出尔反尔。”
她最后半威胁着。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咬牙说:“我竟会栽在一个小女孩手中。”
“其实没什么嘛!”她说:“如果我都能骗过警察,又为何不能骗过你呢?说真的,你为什么会被我瞒过?那表示你的心地十分善良,你是个最好的好人,真的。”
常欢沉默了,然后,无奈的笑了。唉!盈盈。他心中叹息着。不要随口乱说,不论你是真情还是假意,盈盈,不能这样说话。你会撩拨了一池春水,你会引爆一座死火山,你会让我的心又轻飘飘起来,会愈陷愈深。也许你言者无心,可知我听者有意?他心中惊跳了一下,蓦然间立刻发动了车子,他掩饰什么似的说:
“告诉我,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他问。
“公司宿舍。”她简短的说。
“什么公司宿舍?你另外还在上班?”他不解的问。
她心虚的看他一眼。忽然把头埋进臂弯里去。
“就是今晚你去找我的那家酒店提供的套房宿舍。”她小小声的说。
“你居然住那里?”常欢的声音里,透着掩不住的怒意。
“你还打算一直在那鬼地方上班?”
“嗯!”她胡乱的应了声。
“哎!傻瓜,你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上班?你难道不明白那儿龙蛇混杂吗?一不小心就会掉入万劫不复的陷阱,永远都翻不了身,你以为好玩吗?居然还住进宿舍,你——你简直无药可救!”常欢愈说愈气,后来几乎是用吼叫的:“你醒醒好不好?离开那鬼地方吧!像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女孩子,在那种地方更容易被设计,你——你非去不可吗?”
盈盈傻愣愣的看着激动不已的常欢,她窘迫地、无奈地开口道:“我……我……我搬去公司的宿舍住是因为……因为我想深一层的了解酒廊公关私下的生活和她们心里真正的想法,这样下笔的时候,我才能更刻画入微的去描写她们。也才更能写得有血有泪嘛!所以我把先前住的地方退租了,要求住进公司提供的宿舍。”
“哦,那你打算在那鬼地方待多久?”
所有的无奈转为沮丧,她的眼中有点茫然无助。
“至少一个月吧!我和酒店签了一个月的合约。”
“签约?你真的疯了,为什么要签约?”常欢喘着气,更生气的怒叫着。
“那是因为……”她嗫嚅着:“因为……你——你连这个也要追根究底?”
“废话!我看你不但疯了而且还没大脑,居然糊里糊涂就随便和人家签约,万一是卖身契,可怎么办?”常欢愤怒道。“不会的,常欢。”盈盈不以为然的说:“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签约的,根本没人逼迫我,况且合约是我自己拟的,内容没人比我更清楚……”她淡淡地道。
“你!你这个笨蛋!”
“别骂我,我没办法不要求签那份合约,天知道——我这人最没耐性了,若没有份约定限制住我,搞不好我待不了一晚,就想溜了;诚如你所说的那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我心里也是有点怕,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盈盈反过来开导他,然后自己颇为自得的笑了。
“你——你——真是可怕!”
“也许。”她耸耸肩,不以为许。
刚刚只忙着泄恨,全然忘了一个很重要的关键,常欢忽然猛醒,语气和缓许多的问:
“你家人呢?他们任由你胡搞吗?你不说你还有个哥哥,我如果没记错,你似乎还挺怕他的,嗯?”
“我家不在台北,我也没有哥哥,那是我杜撰来骗你的。因为那时候,旁边还有个朋友在等我,所以我不能跟你谈太久,只好信口胡诌出这么个人物出来,以便结束我们的谈话。”
“骗子!你这骗子!该死的女骗子。害我还——”常欢一径恶狠狠地咒骂着,刹时想起了钟灵,她早早就警告过他,也许盈盈会是个女骗子!没想到,完全给她猜中了,于是他略带兴奋地转移了话题:“你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姊妹?”
盈盈先是一愣,继而激愤的喊:“你这人有完没了,怎么有那么多的问题,合着你现在又想户口调查了是不是?好好好,我满足你的好奇心,你听好——我告诉你,我不只有姊姊、妹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我还有丈夫跟儿子、女儿呢!”
“真……真的吗?”他无法接受的。
“当然是假的,怎么,你看我的样子像是结过婚、生过儿女的人?”
“哦!”他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你怎能说谎说得跟真的一样,害我吓了一跳。”
她歪歪头,忽然大笑起来。
“怎么?”她笑吟吟的,眼睛晶亮的盯住他。“你很担心我已经结婚且又有小孩了吗?唉!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我对老公的人选——要求很高……”
“哦!”一句话点醒了他。“你的反应相当快,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除了有很好的演技,而且你还相当的伶牙俐齿?”
他一脸苦笑。
“有啊!”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答。
“谁?”他有些惊讶。
“你刚刚告诉过我啦!”她那生动灵活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满脸天真的说。
“噢!”他笑了。那笑容又开朗又带点孩子气,完全扫光了所有的阴郁和激愤,使得那张原本漂亮的脸庞更加地魅力四射。她注视着他,怦然心动,心里乱糟糟的。老天,这算什么?自己爱上了他?不可能的,也不可以。
“你在想什么?”一声轻柔的问语飘来。
“啊!没什么,你吓我一跳!”盈盈嘟起了嘴巴的模样可爱极了,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常欢十分专心的开着车。他的心里也乱糟糟的。他奇怪自己洞悉一切的真相之后,居然无法恨她,也不再生她的气,甚至还答应将来要为她做三件事;真是太荒谬了,他可是鬼迷心窍?定是那匆匆一吻所施的魔法,他想。
“喂,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常欢仿佛被人看透般的狼狈。
“你是不是该送我回酒店了?我有些困了呢!”她说着真打了一个哈欠。
他的脸色又阴暗了下去,手握紧了方向盘,用力得令骨节都发白的凸了出来。他仔细看她,阴沉沉的说:
“你非得继续上这种班吗?”
“我说过,我签约了嘛!再怎么样,也得上完这个月。否则,我得赔上二十万的违约金呢!我才不干!”
他抿紧嘴唇,闷不开腔。车子里有一阵短暂的沉寂,车子发出“吱”的一声尖响,再度紧急煞车。常欢熄了火,盈盈不住的用手拍着胸口,不悦的瞪着坐在身旁的常欢,娇滴滴的嗔道:
“你怎么搞的嘛?存心吓人哪!”
“听我说——”他突然握紧她的手,紧盯着她,呼吸急促。“我答应过为你做三件事,现在,让我为你做第一件事,不要去上班了,那二十万我替你赔给酒店。你放心好了,这二十万你一毛钱也不用还,而且我也不会动你一根寒毛,就当是我欠你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