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地叹了一口气,夏磊看着眼前的秋寻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这才道:“秋寻,发生什么事了?”
秋寻闻言,先是静默了会儿,双手紧绞着被泪水濡湿的巾帕,不知如何启齿。
她该说吗?说了的话,夏磊二哥会采取怎样的行动呢?但她若不肯说,只怕事情会在毫无头绪下闹得更大,届时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教她一想来心就寒了。
“二哥。”好半晌,她终于开了口。“我只求你一件事。”
“你说。”夏磊定定看着。她。
“不要把事情闹到我公公和婆婆那里去。”由于她与书白是在外赁屋居住,平时主宅的长辈鲜少到那走动,所以她回娘家的事,到现在刘剑塘夫妇仍然被蒙在鼓里。
“不说?”夏磊反问了一句。“若你跟书白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们迟早还是会知道的,这样好吗?”心中甫一个念头闪过。“还是……你仍希望事情会有转机?”这句话刚说出口,便见秋寻脸色变了变,聪明若夏磊,当能马上明白这其中深血思。
秋寻对书白是有情的。
仅此一瞬之间的心意相通,他已经开始盘算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不待秋寻回答问题,便伸手握紧了妹妹的双掌,关怀地道:“不管真相为何,你就告诉二哥吧,我答应你不会亲自上门找你的公公婆婆,但是你一定要告诉我,让我决定该怎么做。”
秋寻见到二哥如此保证,心防也松懈了,缓缓启齿,她道出了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协定’和“秘密”。
第十章
下课之后,一踏出办公室门口的刘书白便见到了姚夏磊。
不能说是不吃惊的。
看见姚夏磊,就想起另一张相识的面孔,书白的心悸动了下,秋寻的形影,此时此刻仍然清楚很教人片刻不敢或忘。
夏磊见着他,原本环手抱胸的姿态便放了下来,笔直走到他身前。“很久不见了。”
“是啊!”书白点点头,也停下了脚步。
他当然知道夏磊不可能只是来叙旧,毕竟他们还有更深刻的一层关系,不自觉握紧了手上拿的一卷书,有些僵硬地开口。
“是很久不见了。”
夏磊微微一笑,一手搭上书白的肩膊。“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好朋友见面,不该高兴吗?走吧!我请你吃晚餐,好好聚一聚。”一
书白闻言一怔。
姚夏磊不是为了秋寻的事来找他?!
这……有可能吗?他早听过姚家是如何宝贝那个女儿,秋寻也曾说在家里头,与她最亲近的便是二哥,所以当夏磊那般的和颜悦色,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出现在书白面前时,教他如何不感到疑惑?
“怎么了?”夏磊率先走了两步,见书白没跟上来便回头问道。
书自回过神来,忙迈开脚步追上他,与他并行,夏磊这才开口道:“最近我也许久没到大任那里去了,不知道他跟杨俊还有于浩飞三个人如何,改天咱们一块去找大伙儿热闹热闹吧!”
“嗯……”书由是全然的心不在焉。
姚夏磊的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膏药?
待他们两人行至镇上一间颇富盛名的饭馆落座之后,姚夏磊谈的话题仍不外乎是些朋友间的近况,或者现在的政治情势等等,就是没有只字片语提到秋寻,书白看他的表情越是轻松,心下不知怎地就越是沉重。
怎么回事?夏磊什么都不说,最该松口气的人不就是他吗?但他为什么还七上八下地端惴不安?
“怎么不说话?”夏磊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会很热爱这个话题。”他道。现在有很多年轻又有思想,对国家抱有强烈期盼的知识份子们纷纷组社办报,或者游行宣扬理念等等,夏磊知道书白虽然是个教书人,无涉政治,但事实上也十分关心情势,所以才故意找这话题来聊,没想到书白却一脸心事重重、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
书自一愣,没想到夏磊竟瞧了出来。
掩饰性地咳之声,他忙拿起桌上的茶啜饮几口,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后,半晌,他终于对上夏磊的视线。
“……她……过得怎样?”
“……”夏磊突停止了话题,脸色也沉了下来。
书白静默地看着他。
“很好啊。”夏磊十分简短地回答了一句。
书白微微蹙眉。
很好?好到什么地步?身体好还是心理好?一句很好,就代表真的一切都没问题?
夏磊淡默扫了书白一眼,方才的热情陡地消逝无踪。
“你终于忍不住了?”
“……”书白哑然,自然明白夏磊的话。
夏磊在等书自主动开口,否则,他就一个字也不会讲。
若书白真在乎秋寻,他就不会不问,反之,若他能谈笑风生依旧,那么夏磊自不可能主动提出秋寻的事,毕竟面对无心的人,说再多也只是罔然,浪费唇舌罢了。
“问吧,你想知道些仟么?”夏磊将茶碗往桌主放,双手环抱看着他的妹婿。
刚刚是朋友,现在则不同,角色换,他成了书白的大舅子。
书白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讲起。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猛然领会,原来他对秋寻的了解竟是这么少、这么微不足道?
他不知道秋寻喜欢吃什么、用什么,除了知道她爱看书外,也不知道她平时还做什么其他的消遣,她喜欢颜色、喜欢什么花草,身为丈夫的他,全然一无所知。
夏磊见他竟然无法开口,不禁摇了摇头。
“已经一个多月了……”秋寻回到姚家已经一个月了,这期间她瘦了些,大家嘴上虽然都不提,事实上暗底都是担心的,姚师甫原本想上刘家同刘剑塘理论,却被夏磊拦了下来,将这桩棘手的事揽上身,不为别的,只是知道若秋寻已决定放弃婚姻,便不会任得自己天天如游魂似的。夏磊原本想书白自个儿找上门再说清楚,没想到个把月已过,书白却依旧未出现,等不及的他这才自己找上门。
“你竟然还没搞清楚秋寻在你心中的地位?”
“地位?”什么地位?
夏磊答得很快。“是货真价实的妻子,还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累赘?”
书白脑中才刚闪过这样的想法,随即便否定了后者。
现在的他那么盼望知晓秋寻的近况,怎叫“避之唯恐不及”?!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他自责地道。
“向我认错是没有用的。”夏磊微微牵动了动嘴角。“或许错也不在你,而是我吧。”
“你?”
“没错。”夏磊自嘲地笑。“当初若不是我姚夏磊看走眼,如今秋寻或许不会落得回到娘家的下场,这场婚姻里最失败的人,其实是我。”
书白听他这样说,心底的愧疚又加重几分,夏磊又道:“说实话,当初我非常欣赏你,便因为你的才气、个性,及现实层面的考量,虽说我姚家并没有什么门户之见,但要我替妹妹的婚事做主,我身为兄长,自然想尽全力找个无论是人品家庭方面,都可称得上一时之选的青年,罗大任正好在那个时候向我提起你……”
书白凝神听夏磊阐述着事情的始末,一语不发。
“我把妹妹嫁给你,是看重你的才气,介叵不同间,大可找我讲个明白,我想那并不困难,而你当时却拒绝触碰这个问题,导致事情弄到不可挽回的局面,也把秋寻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困境之中,我真搞不懂,你刘书白的才气和手段,就是用在这种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