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自他俩颈部激射而出,染红了园中的每一块石板!”琴娜回忆起幼时所听到的故事,“从此以后,那个地方便被称为‘血腥之屋’。”
一声极其轻微的惊呼之后,露薏整个身子摇晃着向前倾,然后便昏了过去。
“看看你做的好事!”麦斯一面将露薏搂到胸前,一面极为愤怒地说道,“最毒妇人心!”
麦斯轻拍未婚妻苍白的脸颊,但后者并未睁开眼。
“露薏……露薏……亲爱的。”麦斯唤道。
琴娜自手提袋中取出一只小罐,“这是嗅盐,我从来没用过它。”她一面硬邦邦地说道,一面将小瓶凑到露薏的鼻前。
露薏在一阵急咳后醒来,“唉!真难受,我好想吐!”’“现在不可以!”麦斯的口气有点严峻,“地方太小。”
露薏顿觉委屈无比,突然之间便哭了起来。
“亲爱的别哭嘛!对不起,你有权利生我的气,是我不对。来,把你的头靠在我肩上,好好休息一下。”他替露薏除去软帽,并轻拍她润湿的脸颊,“这样是不是好都了?你一会儿就没事了。很抱斯,我们所谈的事令你感到不舒服。”
“那个故事好恐怖!真的好恐怖。”露薏哽咽地说道。
“亲爱的,我保证,我们从此再也不谈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说。”
“一个将要做为家的地方,竟然有那么一个令人毛骨耸然的名字。”露薏已平静不少,“爵爷,你一定要替它换个名字,而且必须是在我们结婚前就换妥。”
“好,亲爱的。”麦斯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他用力呼出一口气,转眼望向窗外,只见雨势已然暂停,午后的阳光将天际的云朵全镶上一层金边。远处矗立雄伟的,便是他已睽违达十年之久的故居。那一堵堵的石墙、一座座的烟囱,令麦斯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感情。刹那间,他心中雪亮,不论未婚妻怎么说,他永远都不会改变这座庄园的名称。
目光转回车内的琴娜,只见她双臂抱胸、一言不发地坐着。麦斯从她方才说话的语气中感觉到,她和布拉德园有着某种关联。她究竟是谁?
☆ ☆ ☆
马车突然停下,琴娜从瞌睡中惊醒,发现侯爵和露薏正低着头在小声说话。
“亲爱的,别担心……我保证罗太太在晚餐前便会赶到。来,我们得下车了。”
“我宁可回去。”
“亲爱的,那是不可能的嘛!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我这么说,是不是能替你稍微壮壮胆?”候爵的语调很温柔。
露薏靠过来轻轻一碰琴娜的手臂,“谢谢你,你真是难得一见的大好人。答立我,你一定会来看我,好吗?”
琴娜刻意避开候爵的目光,“露薏小姐,只怕我得辜负你的美意。不过,”眼见对方即将再有坚持,她连忙加上一句,“我保证一定会考虑。”
麦斯开口时,声音出奇的平静。“卫小姐,我和露薏都非常欢迎你来,我相信我们后会有期。”他稍稍停顿一下之后说道,“为着不再耽搁你的行程,我的车夫会继续送你到目的地,至于你的车夫,我会命人好好照顾他,直到马车送回他手中为止。卫小姐,祝你晚安。而且,谢谢你。”
“爵爷,说得好。”露薏笑着说道,“我们走吧,鬼魂还在等着和我见面呢!”
马车开动后,琴娜将车窗推开,不在乎窗外的丝丝凉意。就在车道转弯处,她不经意望见主屋右侧的花园有一扇门半掩着。令她感到讶异的是,园中映出烛光,一对男女正在翩翩起舞。他们的服装相当怪异,女的穿着一袭约于一百五十年前流行的蓬蓬裙;男的则是一身中古武士打扮。琴娜心想,爵府中定是在举行一场化装舞会。她还没来得及再看第二眼,马车已转道向前驶去。
琴娜关上窗靠回椅背上,忽然想起自己方才所见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首先,不会有人在花园里点蜡烛;其次,深秋的暴雨过后,人决不可能在户外举行舞会。
一定是她疲累过度眼花了。
第二章
母亲曾形容他们的家是一个连教堂老鼠都不愿意停留的地方。此刻,站在形同废墟的小木屋前,母亲的话再度于琴娜耳边响起。强忍了好几个星期的泪水终于在眼眶里开始打转;如今的她,一无所有,凭什么去和婆婆斗呢?
“女士,请原谅我多嘴。不过,这地方根本不能住人嘛!”车夫提高音量说道,“也许,顺着这条小路下去,还会有别的小木屋。”
琴娜几乎忘了身边还有别人。她抬起头,“嗅,不,这正是我要找的地方。麻烦你把我的行李拿下来。”
“女士,你该不是想要在此留下吧?”他以充满狐疑的口吻问道。
琴娜有着一种万分不耐烦的感觉。“我当然是!”她硬邦邦地回答。因为,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呀。邻近的村庄太小,根本没有客栈;而她并不想寄宿邻居家中,免得必须面对回答不完的问题。
“可是,女士,”’车夫一面下来,一面说道,“你不能留在这里呀。”他望一眼面前的断垣残壁,“这种地方,连流浪汉都不屑一顾,更逞论是一位淑女。”
琴娜强挤出一抹笑意,“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女士,不是爱罗唆,但是,我如果把你留在这里,爵爷若是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这件事与爵爷无关,请你别再提起他!”琴娜不悦地说道,“总而言之,我要留下。麻烦你把我的行李放到门里,以免下雨时淋湿。”
车夫转身走开,嘴里还嘀咕着,“里面、外面,还不都是一样;果真下起雨来,那一点茅草屋顶能挡得住多少?”
琴娜走进玄关,扑鼻而来便是一股腐臭味,她连忙掏出手帕捂住鼻子。
“定是有什么东西爬进来,结果却死在里面。”车夫将她的一只行李箱和皮质袋子放在地上。
“九年之间难免有些变化。”琴娜说道。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便是她变得有钱了。如今的她,是安斯白瑞伯爵夫人,一位富孀。“小木屋需要的,只是改善它的通风设备。我明天步行到村子里去雇请一批工人来做这些粗重的工作。当然,我会顺便买一些日用品,例如食物,例如食物、扫帚、玻璃、窗帘和地毯。”说到这里,琴娜脸上涌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
“但是,你仍旧缺少床、浴室、水和火。”车夫老实不客气地指出。他环顾四周,“只怕边野狗都不会把这里当成家。”
琴娜被他泼了一盆冷水,因而甚为不悦地说道,“别再说了!这是我的家,请你不要随意批评。你既已完成任务,还是请回吧!”
“女士,我真的无法说服你改变心意?”
“我懂得如何生火。”琴娜听得出来,对方尽管是个陌生人,但关切之情却相当诚恳。“有了火之后,飞禽走自然不会来打扰我,至于寂寞嘛,我早已经习惯了。”
“我从来没提过寂寞的事;我只是说,这地方不适合你这么一位女士来住。你想想看,若是你丈夫看到这种情形,他会怎么想?”
“我——我没有丈夫。”
车夫眯起眼望着她,许久都没有说话。
“喂!”琴娜不耐烦地叫他一声,“你打算在这里站一上晚上不成?我还有事要做,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