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担心了?”爱因斯坦问。
诺艾尔的身体僵直了,“一点也没有。”
爱因斯坦的内部程序在运作。“那么,你的呼吸为什么加快了,你的心跳速度也增……”
“好了,我为他担心了。”她坦白地说,“我的意思是,他是一个人,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受到伤害。”
爱因斯坦的内部程序再一次活跃起来。“你喜欢他,是吗?”
诺艾尔注视着膝盖上的这台多嘴的电脑,“你为什么小题大作?我认为他是有脚类动物中最低等的生命形式,他妄自尊大,自以为是,肌肉发达,从不向别人道歉。”
“那么,如果他道歉,你会喜欢他?”爱因斯坦问。
“不,但是我会考虑的—一”她顿了一下,意识到她说了些什么。只有傻瓜才会给像多诺文这样的恶棍第二次机会,她 是怎么想的!“不,我不会的,无论如何,这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不打算道歉,像他那样的男人不知道道歉。”
“但是如果他……”爱因斯坦停了下来,他内部的中央处理系统加快了运行速度,“是,粉红,我也正是这么想的。”
“粉红?”诺艾尔回头望着放在吉普车后面的小电脑,那台电脑用粗糙的绳子牢牢地捆在那些设备的顶端。粉红的无线通讯灯正一闪一闪地亮着,表明它正通过内部网络与爱因斯坦进行交谈。
“你说‘我也正是这么想的’是什么意思?”
爱因斯坦没有回答,它没有时间回答,就在此刻,那台旧式的民用电台频道在仪表板上发出了“噼哩啪拉”的声音。
多诺文!
“哦,我的上帝,他受伤了!我必须去帮助他。”
“先听一听信息。”爱因斯坦理智地提出建议。
当然,它说得对,惊慌对任何人来说都无济于事,她需要收集——下信息,判断出山姆遇到的是哪种麻烦——这种麻烦有多么严重。她将恐惧压在心底,弯腰靠近电台,调整着波段,尽量避免静电的干扰。
“该死,多诺文,如果你让自己送了命,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她颤抖的手指终于找到了信号,多诺文的声音不时被静电的干扰声打断,虽然有些单词发音模糊,或者意思被扭曲了,以至于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他的声音了,但她还是抓住了他话中的要点——她听到的内容比她在这个充满了惊奇的小岛上遇到的一切事情更加令她震惊。
山姆·多诺文正在向她道歉!
多诺文站在石灰岩悬崖的边缘上,一只手叉在腰中,巡视着阳光灿烂的山谷。“那些高科技的东西真麻烦,”他一边 咕哝着,一边遮挡住眼睛,搜寻着遥远的山谷中最近发生岩崩的迹象,“这个地方多少年以来都没有任何动静了。”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感到发自内心的释然,电脑弄错了,岩崩——哪怕是规模最小的一种——都会堵塞住那些崎岖的孤寂的山间小路。他不喜欢去想如果突然之间有岩崩发生,他的吉普车会怎样;或者那些脆弱的电脑设备会怎样;或者她会怎样……
他一边想着,一边将一块孤独的卵石踢到了遥远的山谷中,无论如何,这能比岩崩更让她那僵硬的神经吓一跳。他——直是一个头脑清醒的男人,但是她在整个早晨一直逼迫着他,向他挑衅,现在,她赢了,他失去了工作。当然,如果他向她承认他昨天晚上是在简恩家的起居室里那张破旧的窄小的沙发上过的夜,她也许会重新考虑她的决定的。他在新婚之夜离开了美丽的新娘,简恩为他的这种不可救药的愚蠢行为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我宁可吞下地上的碎玻璃,也不想告诉她这些事情。”他…边按摩着他脖子后面的僵硬紧张的肌肉,一边咕哝着。如 果她真的解雇他怎么办?也许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她从…开始就不停地制造麻烦,她那二本正经的举止,她那冷漠的性格,她那睁大的眼睛,她的羞红的脸孔,她的嘴唇一一
她的嘴唇能许诺给一个男人天堂般的欢乐……
“见鬼。”他盯着前面陡峭的山崖,深吸了一口气,这道怪石嶙峋的山崖将她隐蔽在他的视野之外,从这儿到那道山崖的距离,也许就像地球到月球一样远。
“见鬼,该死!”
他的步话机嗡嗡地响起来。
她现在想干什么?他皱着眉头,将步话机举到嘴边。
“冷静下来,听到了没有?我马上就回去。”
“山姆?”
他仿佛冻僵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微弱而捉摸不定,她从来没用他的名字称呼过他,甚至在她喝醉了的时候也没有,一定出了什么事。
他抬头望着那道山崖,做着最坏的打算,什么动静也没有,但这也许是石灰岩玩的把戏,它们可以一直表现得很坚硬,即使它们的岩床已经被地下河与风沙侵蚀掉,直到最后…一刻的来临,它们才轰然倾颓。他曾亲眼见过一整座山峰眨眼之间就粉碎成灰尘的恐怖景象。这种情况很罕见,但是它发,仁过,现在也许它又在发生,就在他的脚下,在她身边。
他—边向那道山崖跑过去,一边按下了步话机上的通话按纽。“诺艾力,离开那里,别管什么电脑了,也别管我,找 处安全的比方,听到了吗,快离开…”
“山姆,我很抱歉我们吵了架,这都是我的错。”
多诺文猛然停住了脚步,她说什么?他举起了步话机,小心翼翼地按动着通话按纽。“你刚才说什么?”
“我很抱歉我们吵了架,”她的声音很缓慢,几乎像是故意在折磨他,“这都是我的错。我想让你继续做我的向导。让 我们忘记发生过的一切吧。”
他的手臂垂了下来,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样。上帝,她道歉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根本不会相信她会道歉,见鬼,他现在也不相信。他慢慢地走回到来时的石路上,他猎人般的脚步踩在路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当他转过那道屏障似的山崖时,他看到她已经离开了吉普车,正跪在一丛长在悬崖边上的开着黄花的灌木前。她那纤细的轻盈的身体在那历尽风霜的冷冰冰的灰色岩石的显得那么孤独而无助,就仿佛一只精巧的瓷瓶正等待着破碎。他记起了他刚刚想到的那些可怕的景象,一股强烈的渴望保护她的激情在他的心中倏然涌起。让他浑身都僵硬起来。
这是愚蠢的,我根本不关心她,我甚至不喜欢她。
他的脚步迟疑下来,踢到了路边的几颗小石子。她的头立刻转过来,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刹那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小教堂,凝视着那个灵魂像大海一样深不可测的女人。
她匆匆地站起来,下意识地用笨拙的手指擦掉了落在身上的灰尘,这个动作与她平日的从容大相径庭。“我正在看这 株植物,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像这样的植物,它叫——”
“夜鼠尾草,”在她的问题没有问完之前,他主动回答了,“我想我为你节约了一个问题。”
她的嘴唇犹豫着露出笑容来,她记起了昨夜的争论。“谢谢,不仅仅是为我节约了一个问题,我的意思是,回过头来想了一想,我真的觉得自己很粗鲁。”
上帝,那个微笑!它比危险的地下河更容易让男人陷进去。他将双手插进斗:仔裤后面的口袋中,将肩膀弓了起来,感 觉就像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学校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