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魔音持续不断。
应铁衣叹口气,终于忍不住转头道:“你还没哭够吗?”
小小的头摇着,黑溜溜的长发也跟着飞,裘娃儿一手揉着眼,一手抚着臀,红红的唇发出嘤嘤的哭泣。
“过来。”应铁衣投降似的说。
她头低着,小小的肩一耸一耸,粉裙下的脚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往应铁衣那挪移。
瞧她这模样,心里有再大的气也都消了,应铁衣拉下她揉着眼的手,用自己的袖子去擦她满脸的鼻涕眼泪。
“别哭啦。”他哄道。
“人家、人家说了不是故意的嘛!”裘娃儿像有满腹委屈似的。“而且我有把剑洗干净呀……”
想到父亲传下的银剑,被这妮子当用脏的刀铲冲洗的模样,应铁衣忍不住闭了闭眼。“问题不在这。”
“那问题在哪?”她拿一双被泪水洗得又圆又亮的眼看他。
“问题在你不该拿我的剑去玩。”看她那双似兔子似的眼,应铁衣也不忍再说些什么,替她把微乱的发拨到耳后,他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道:“坐下吧,你不是想知道孙家少爷的事吗?”
裘娃儿听话地在椅上坐下,刚换过应铁衣几个巴掌的臀部还有些生疼,她扮了个鬼脸,悄悄挪了挪身子。
应铁衣递了茶给她,看她两手捧着茶,呼呼吹着热气的可爱模样,一向冷淡的面容也不禁添了暖意。
锡魔老人将一切收入眼底,他望着裘娃儿,心里正估算着她的身份,应铁衣却像看透他心思似的开口问道:“老先生还记得我师兄吗?”
“裘桑?”老人想起应寒的大弟子。
“娃儿是我大师兄的孩子。”
“原来如此。”锡魔老人笑了。“我还想是哪家姑娘可以让你破格相待,原来——”他望向裘娃儿。“裘桑也该觉得安慰了,你待她,实在比亲生女儿还疼。”
应铁衣几不可觉地一颤。
“娃儿,”老人摸摸裘娃儿的头。“你以后可得好好孝顺阿叔呢。”
娃儿乖巧地笑着,大力地点着头。“嗯。”
应铁衣心一紧,只觉满嘴都是苦涩滋味。
“对了,”锡魔老人像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道:“方才你说要找——”
“孙家少爷。”裘娃儿迫不及待地开口。“老爷爷,孙家的少爷是不是在你这儿习武啊?”
“孙——”锡魔老人脸色微变。“你们要找孙峻?”
“他手中是不是有个翠玉耳环?”应铁农问道。
“是这么大的一颗玉珠,”裘娃儿在一旁比划着。“上面雕着梅花,里头还悬着颗红玉。”
“是孙峻。”老人点点头。“那耳环是他订亲的信物。”
“这就没错了。”裘娃儿兴奋不已。“老爷爷,可不可以请他出来呢?我们有话要跟他说。”
“孙峻他——”锡魔困难地说:“失踪了。”
“失踪?”裘娃儿惊讶地低喊,应铁衣亦询问似的望向锡魔老人。
“两个月前,我让孙峻送封信到嵩山,信是到了,他却从此不见踪影,虽然派了许多人去寻找,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一脸忧心地说。
“这可怎么办才好?”裘娃儿咬着唇轻喃。
答应了孙伯伯要将孙家少爷带回,怎么知道人却失踪了,那么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才好?要怎么样才能找回孙少爷呢?
她不自觉地看向应铁衣,小手也轻轻拉向他衣袖。
心里有一部分是想撒手不管的,然而她那双央求的眼却让他没法这么做,他闭了闭眼,转头对着锡魔老人道:“孙峻大约是在哪一带失踪的?”
锡魔老人一愣。“你们要去找他吗?”他顿了下后才道:“难天已发出寻人今,你们与其到嵩山去,不如留下来,或许不久就会有消息。”
注意到锡魔老人言词反覆,应铁衣垂下睫,薄唇带着抹淡淡的笑。“那么我们就留下来。”
“阿叔!”裘娃儿扯着他衣袖,她一向没啥耐性,要她留在这干等,她宁愿到嵩山去。
“到嵩山又是一段长路,要是我们人在途中,孙峻回来了,那岂不麻烦?”
想想也是,裘娃儿乖乖闭上嘴。
“那么我们就此告辞,若有孙峻的消息,烦请老先生送个讯到城里的宝来客栈——”
“不、不、不。”锡魔老人拉住他。“哪有让你们住客栈的道理,你们就住在绿庄吧,也好让老朽尽尽地主之谊。”
应铁衣拱拱手,恰好掩住眼里一抹嘲讽。“那就叨扰了。”
裘娃儿不解地望着应铁衣,这实在不像阿叔会做的事。
迎上她的视线,应铁衣微微笑道:“在绿庄有很多人会陪你玩,想来会比住在客栈来得有趣才是。”
“是呀,”锡魔老人接口道:“荆城好玩的地方很多,待你们安顿好后,我再让人带你们好好游赏一番。”
“先谢谢老先生了。”
“哪里。”
看着像处得和乐融融的两人,裘娃儿的眉蹩得更紧了。
她怎会觉得眼前那两张脸愈看愈像一对狐狸呢?奇怪……
※ ※ ※
次日一早,天才刚亮,裘娃儿已经推开房门,悄悄地来到应铁衣房前。
“阿叔,”她轻扣门扉。“你起来了吗?”
冰花格子门“咿呀”一声开了,应铁衣站在门里惊讶地看着她。“娃儿?怎么起得这么早?”
裘娃儿吐吐舌。“我没睡。”
探头朝外望去,他看着鱼肚白的天哺南道:“天要下红雨了吗?”
“啐!”裘娃儿扮个鬼脸,一面走进房里一面道:“人家心里有事,睡不着嘛。”
应铁衣虽有些迟疑,但仍旧将门关上,站在窗边,他微勾起唇道:“小孩子也会有心事?”
“别再把人家当孩子啦。”她轻声抗议。“孙峻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昨晚就要问你,偏锡魔老爷爷缠着你不放,害人家连问句话都不行。”
“就为了这事睡不着?”应铁衣低笑。
“不行吗?”拉着他手臂撒娇,裘娃儿轻摇着他道:“你快说呀,我们为什么非得留在这不可?一定有问题对不对?”
被她摇的头都晕了,应铁衣压住她的手,却又像被烫着了似的匆匆放开,像要掩饰什么似的走离她,应铁衣背对着她道:“孙峻是锡魔老人的弟子,要找他,当然得留在这。”
“你是说,锡魔老爷爷知道孙峻的下落?”她跳到他身旁,低下头看他的脸。
近距离地见到她黑亮的瞳眸,被她这么直率一瞧,应铁衣不觉狼狈地避开。“做什么呀?”
“阿叔,你最近怪怪的幄。”裘娃儿头微偏,葱白似的手指轻点着朱唇。
“哪儿怪了,你别胡说。”应铁衣走到桌边低头倒茶。
“我总觉得你待我跟从前不同。”裘娃儿微皱着眉道。
“别胡思乱想,”他专心看着碧绿色的茶汤。“要是有什么不同,也是因为你大了,多少也得守着男女之防。”
裘娃儿大声地叹息。“要是这样,那我真不想长大,人家还是想像小时候一样赖在阿叔怀里撒娇。”
“所以我说,你还是小孩子。”应铁衣心中五味杂陈,表面上还能勉强挤出一抹笑,戳戳她的额,他低声道:“你呀,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裘娃儿两手捂着额,甜甜地笑了,她喜欢这种被疼宠的感觉,为此,她宁愿永远当个孩子。
“好了,”应铁衣推推她。“去吃早饭吧,等会儿还要出门呢。”
“去哪?”跳上前挽着他手腕,裘娃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