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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并不因此而否定我们是有着优秀的传统,但我们实在也不应否定我们有的传统是极其落后的、愚昧的,与今天变革的形势不相符合的。

  比如勤劳,这是我们常引以为自豪的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之一。但是,这勤劳的传统却大有研究的地方。固然,勤劳里面有其好的一面。可是,在土地上辛辛苦苦一辈子,离不开土地又不讲求效率的这种小农的勤劳,于社会进步到底有多大作用?再比如勤俭,也是传统美德之一。可是,想一想酒喝光了瓶子都舍不得扔,一辈子处于守业状态而缺乏创业精神的勤俭,又有多少意义和价值呢?

  现在,再来看看我们学校的象征性长跑比赛,一直也是把它当成我们学校的传统而代代传下来的。这种传统又有多少意义和价值呢?今年从北京跑到这儿,明年又跑到那儿。这种换汤不换药的形式主义的做法,对同学们的思想教育究竟能起到多少作用呢?这种传统的教育模式,是不是反映了我们三十年一贯制的教育思想呢?当前教育改革呼声甚高。一个民族的振兴,首先要依赖于全民族文化水准的提高。在这方面,我们做了多少呢?远的不说,还说长跑,难道冬季里除了长跑,学校就不能组织一些其他活动吗?难道老祖宗除了给我们留下一个象征性长跑的项目,再投有留下别的什么吗?即便没有别的什么,我们自己就不能创造些新的什么吗?

  ……



  第三章

  1986年1月1日

  今天,是1986年了。一切,又都是新的了。今年,我将有许多大事要办,其中最主要的一件便是考大学.我相信我能考上。我不能考上,谁还能考上呢?啊!我可真够狂的!狂有什么不好?狂,只要不傲,就好!唉!即便有些傲,又有什么呢?干嘛非得把自己弄成一个四平八稳,没有了任何棱角的鹅卵石呢?

  呵!今天天气真好,我好激动呀:我起得晚了,睁眼一看表、已经八点二十五百。我望着嘀嗒作响的钟表,望着窗外晴朗的天空,望着大衣柜镜中正在穿毛衣的自己,莫名其妙的高兴起来。

  爸爸和哥哥又到他们的汽车修理厂忙乎去了,元旦也不休息,要加班。妈妈又在厨房忙乎。他们都没有打扰我。他们都知道,我是难得睡一次懒觉的。

  我连脸都没洗,牙也没有刷,赶紧打开抽屉,取出日记本记日记。昨天回来太晚了,我得把昨天的事都记下来,可别忘了!昨天的一天过得太有趣,太好玩了!



  昨天一清早,我见到郭辉。我以为长跑时他发烧,得休息几天,不会来学校上课了。谁知道,他又来了。我真高兴,为能见到他高兴,为在全班同学里第一个见到他高兴。我想,这 是预示着一切的好征兆。

  下午,各班组织迎接1986年的联欢会。这一次,黄老师征求了大家的意见,也听从了大家的意见,没有象别的班搞什么演演节目、猜猜谜语、唱唱歌、跳跳舞这老一套。从初一到高二,每年元旦联欢会,都是这样的老一套,说老实话,我们虽然也高兴,总觉得有些腻了,糖吃多了还腻呢。“这一套,小孩时搞搞,还挺新鲜的,现在弄,没劲!”黄老师征求我意见,我就这么说。黄老师问:“那你的意见怎么搞好呢?”我说:“怎么搞?搞点儿新的呗!”黄老师又问:“什么是新的呢?’!这算是问着了,什么是新的呢?我一时说不清了。

  最后,大家买了些糖、花生、瓜子、汽水、可乐之类的,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黄老师说:“同学们都希望今年咱们班的联欢会别搞过去的老一套,来点儿新的。否定旧的容易,建设新的就难了。咱们现在就开这么一个茶话会,大家畅所欲言,或者象有的同学讲的胡说八道也行!平时,大家埋头读书,一到高三,高考压力超过好几个大气压了,难得有机会讲讲 心里话。这次,给大家个机会。不知这算不算新?或者说有点 新意?”

  黄老师的话,不时引起大家的笑声。

  “我提议大家谈话围绕个主题,我的意思是大家谈谈自己的理想。这会不会束缚大家?”黄老师又说。

  “不会!”大家异口同声。我听得出,起码一半人在起哄。谈自己的理想?那么好谈吗?这就是黄老师的毛病了。她虽然听从了大家的意见,可总还想掺进她的主观色彩。联欢会嘛,大家喜欢热闹热闹,非得弄点教育因素,当老师的总忘不了对我们的教育。

  “黄老师,您先谈谈您的理想行吗?”倒蛋鬼“西铁城”先将了黄老师一军。全班同学又一阵起哄地鼓掌。

  黄老师倒挺大方,说:“行!我就先来个抛砖引玉。我象你们这么大时,有个理想,你们也许谁也猜不出来。”

  “我猜得出来,您想当老师!”还是“西铁城”讲。

  “不是。我想当一个电影演员。”

  大家笑了。

  “你们别笑。真的!那时,我特崇拜演《青春之歌》和《早春二月》里的谢芳。我还到电影学院、电影厂报名考过呢。人家说我身材有些胖,长得也不出众,另外最主要说我缺乏表演的基本素质。完了!不怕你们笑话,我哭了好长时间鼻子!”

  “后来呢?”大家问。

  “后来,‘文化大革命’中,我到农村插队,我的理想是当一个有文化的农民,一辈子扎根在农村。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对你们说?”

  “说!说!”大家更起哄了。

  “好!说!豁出去了!为了实现这个理想,当时,我想象河北大学生白启娴一样也嫁给农民。你们可能又要笑了。当时,我真是这个思想。我们家,还有我们同学,没有不反对的,我还和他们做斗争,当时我从为是两条路线斗争的大问题呢。我还真找一个当地农民做为我的对象。后来,他参军了,提了干,和部队一位电话台交换员结了婚,我还在农村傻呵呵等他复员回来扎根一辈子呢。不过,也好,车亏我没找他扎根一辈子,要不,我怎么来教你们,认识你们呢?”

  黄老师说得很轻松,但我看得出她的心里并不轻松。我们同学第一次听她讲过去的经历,好象才认识她一样。我似乎也才明白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结婚。

  “后来,‘四人帮’被粉碎了,我考了大学,成绩并不十分理想,中文系没录取,把我分配到了政教系。命运,让我当了你们的老师。不过,我挺喜欢这个工作。我才发现,自己象一个找宝的人,找一个圈,宝就在自己脚下。老师这个工作,应该是我理想的职业,而且往的那些只不过象有些色彩迷人的彩虹罢了,虽迷惑过我一阵,雨过天晴,也就没有影子了!这就里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寻找理想的行动轨迹。我们没有你们这样好的条件,又赶上现在开明、解放的新时代。我羡慕你们,真的羡慕你们,而且从心眼里祝福你们!好啦,我谈完了,你们谈吧!”

  同学们没有再笑,也没有再起哄。教室里,一下子静下来,谁也不讲话,都在屏息静气,似乎等待着什么。

  “怎么?你们怕了?怕谈出心里的话?”黄老师又说,“那咱们这个联欢会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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