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走了几步,悠悠才跟了上去。她忐忑不安地望着拓恩颀长的背影,直觉得头皮发麻。毕竟她虽不是自愿,但麻烦的确是她惹的。
“谁叫你去跑堂招呼客人了?”
在无其他人的柴房外,拓恩站定转身,澄澈的眼眸小心地藏住了他的不舍与爱怜,看来只有一片冷然。
“没人叫我去。”她不想拖累任何人,小心地回答。“只是我看今天客人特别多,小七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又正好有空,所以就出去帮一下忙,没想到就遇上刚刚那个混蛋……”
“笨蛋!”
被拓恩突然怒斥一声,她一下子傻了。
“酒楼里三教九流的客人皆有,哪里是你一个姑娘家该露面招呼的地方引”
为了让她心生警惕,不再贸然露面又遭轻薄、调戏,拓恩不得不狠下心扮黑脸、说重话。
“当初我是请你来厨房当学徒,可不是请你做跑堂的伙计,前头再怎么忙也不干你的事,你露面只会越帮越忙,以后不准你到前头招呼客人,再犯你就收拾包袱走人吧!”
他说完便面无表情地转身回房,就怕瞧见她脸上有一丝受伤的神情,自己又会心软地哄她。
看着他决然离去的冷漠背影,一阵委屈霎时涌上悠悠心头。
“呜……哇……”
一走进厨房,悠悠再也忍不住泪,放声嚎啕大哭。虽然外头觥筹交错的吵杂声盖住了她的哭声,没让客人听见,但厨房里的大伙儿已经吓得手全僵在半空中,连大福都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丫头,怎么了?”大福瞧她哭得像天快塌了一样,还真慌了。
“哇……”
不问还好,一问她哭得更惊天动地,谁也劝不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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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房里,听着远远传来的哭声,拓恩眉心深锁,不停地在房中来回踱步,几次走到门前,却又停住,硬逼着自己坐下。
“现在去哄她,就枉费我方才狠下心斥责她了……”
为了悠悠好,就算会被她讨厌,他也只能这么做了。
虽然明知她是好心帮忙,可她性情太率直、太“不怕死”,不稍稍警告,只怕下回他就会瞧见她手拿菜刀,绕着屋子追砍客人了。
“叩!叩!”
“进来。”
门被推开,映人拓恩眼帘的是大福一张挫败的脸孑L。
“二爷,你去哄哄那丫头吧!”大福是来讨救兵的。“那丫头再哭下去,咱们酒楼就要淹大水啦!”
“为什么我得去哄她?”他明明心疼得很,偏装出一副漠然姿态。“你别太纵容她了,她做错事,挨骂是应该的。”
“是,但是也犯不着说她是越帮越忙,还吓唬说再犯就要赶她走人吧?”大福眼瞅着他。“那丫头为了你这一番话,哭得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大……”
“福师傅!”拓恩打断他的话。“你对悠悠太纵容了,什么都由着她,教厨房里那些长年跟你学功夫的徒弟们心里怎么想?因为她是个姑娘就对她偏心,犯了错也不骂、不罚,其他人不会觉得不公平吗?”
大福被他说得愣了好一会儿,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懂了,你是故意扮黑脸凶她,好让其他人看到她也是会挨骂、受罚,跟大家都一样,才不会遭小人嫉妒。这全都是为她好,对吧?”
他抿着唇。“福师傅!”
“我知道,我回去忙了。”听出拓恩不想多谈,大福也识趣离开,反正知道他不是真有意辞退悠悠就行了。
“我这样对她太凶了吗?”大福离开后,拓恩皱着眉自言自语起来。真不晓得,该拿这个让他又气、又爱的小麻烦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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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在酒楼工作的年轻小伙子们,可以在这一年一度的灯会里,上街看看能否遇到意中人,也让那些有家室的,能陪妻儿逛逛灯会,拓恩体恤地等天一黑便提前打烊,放所有人回家过节。
“咿——”
送走了最后离开的福师傅,他独自关上店门,也将街上的热闹喧嚣全隔绝在门外。
他没看见悠悠。
听福师傅说,虽然他安慰了她一阵,大徒弟阿辛还在百忙之中,特别做了一道她爱吃的芋头拔丝哄她,可是因为客人实在太多,一阵忙碌之后,就不见她的踪影了。
她一定是哭着跑回家了吧?
想到这,他着实有些懊悔,明明数落她也不是头一回了,每次她都嬉皮笑脸的不当一回事,怎么这回却如此伤心?难不成他这次真的说得太过分了?
拓恩神情凝重地提着油灯准备回房,却不经意地发现酒窖的门竟然开着。
他迟疑了一下,顺手拿起倚放在墙边的竹扫帚,走下酒窖。心想着,若非有偷酒贼,那肯定就是……
“果然。”
他的唇边扬起一抹宽慰笑意,如他所料,悠悠躲到这儿来了。
拓恩提着灯,走到倚着酒坛哭到睡着的悠悠身边。只见她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纤弱的身子因为酒窖的阴冷而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就像被遗弃在街角的可怜小猫,让人一见便心生怜惜。
拓恩轻轻脱下外袍,覆在她身上。这是他第二次瞧见她沉睡的容颜,一次比一次更想将她轻拥入怀,但他只是静静凝望着她,谨守着男女之分。
不过,对悠悠日益牵挂的这份心,让他不得不承认,不管再如何努力压抑自己的感情,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飞向她了。
看来,他是该认真考虑探问悠悠的心意,向她求亲,好让自己为她悬在半空中的心定下来才是……
“唉……一直睡在这儿也不是办法吧?”拓恩考虑着,该拿她怎么办呢?虽然他想过将悠悠抱回房里,将床让给她睡,但一想到和悠悠相依为命的母亲,很可能会焦急地摸黑四处找她,就决定还是把她叫醒,让她早些回去。
“悠悠……悠悠……”
他温柔地唤她,轻拍她的臂膀,片刻之后,悠悠总算缓缓地睁开了她一双迷蒙的大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瞧清在自己眼前晃荡的身影竟是拓恩,一肚子冤气还没消的她,劈头就问道。
“你说呢?”
拓恩不以为意地反问回去,悠悠这时才瞧清自己不是在家里,而是在酒楼的酒窖里,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袍呢。
“还你!哎哟……”
悠悠把外袍一掀,便要还他,却忘了自己手指头上有刀伤,一碰,就疼得她眼泪差点又滚下来。
下午师傅和师兄弟们好不容易哄得她止住泪水,本要她回家去休息,但悠悠坚持要继续待在厨房里干活儿,众人也就由着她。只是当她姜丝切着切着,泪水却又模糊了双眼,一刀下去就把手指切了好大一道。她不想惊动其他人,自己躲到酒窖里包扎伤口,没想到竟又哭着睡着了。
“你的手怎么了?”
“不用你管!”她将左手藏到身后,嘴唇噘得高高的,摆明了还在跟他赌气。
拓恩莞尔一笑,也不哕嗦,直接把她的左手给捉了出来,这才瞧见她食指上用布帕夸张地裹了一团。但是,即使裹得那么厚,血迹还是由帕子里透了出来,可见伤口之深。
“跟我来。”
不管悠悠愿不愿意,拓恩一手提着灯,一手硬拉着她,来到他房里。
“你干什么?我要回去了啦!”她出了酒窖才发现天色已黑,早该回家了。
”你现在离开,这个月的工钱就不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