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煜心中一凛,凝声道:“雍王有所行动了吗?”
“我不知道。咱们派去雍洲的探子始终没有回报,目前雍州形势不明,跟京城的联系仿佛就像断了线般,局势一片混沌。”
“探子没有回报,就表示雍王目前没有动静。他独生爱女身在宫中,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炎夜,你不必多虑。”
“探子音讯全无并不代表雍王按兵不动,也有可能是探子露了形迹,被雍王杀了灭口。玄煜,危机迫在眉睫了啊,你怎能还无动于衷?”
“如果雍王举兵叛变,他得行军千里才能到达京城,沿途重重关卡,自有哨子回报京城,宫中岂会一无所悉?”玄煜摇头道。“炎夜,有警觉心是好的,但也不能捕风捉影、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啊!”
炎夜看着他,神色悲哀而古怪。他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真美人乡是英雄冢吗?玄煜,你真是迷失了心智,连该有的警觉心和判断力都失去了。莫非真如悟心大师所说,我南烜当真要亡于你的手上。”
玄煜面色沉了下来,肃声道:“炎夜,你说话太过放肆了。虽然我俩亲如兄弟,可不代表这君臣之分就可以废了,你可知你刚刚所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杀头重罪?”
炎夜悲狂大笑。“如果你真要因此而砍了我的头,我炎夜又有何话可说?终究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啊:”
玄煜见他神色异常,虽恼他言语无忌,却也禁不住关心。他强自抑下满心气恼,脸色铁青地道:“哼,凭你放肆妄为的个性,倘若真要治你,你几百年前就掉了脑袋,哪还能活到现在?”
按着玄煜转身走下露桥,怨声道:“随我来。”
炎夜随着他走下露桥,走入梅林之中。
“说吧:你今日的反常。除了担心国事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原因?”玄煜眼神犀利地看着他落拓忧郁的神色。“你可知自己失魂落魄的,看起来一副憔悴模样?往日那个神采飞扬、疏狂不羁的炎夜呢?怎么才十余日不见你,你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德行?”
炎夜苦笑,神色落寞地道:“你可知永欣公主昨日已散程返回北垚了?”看着玄煜无动于衷的神色,他摇头自嘲道:“瞧我问的是什么蠢话?你自然不会知道,也不会在意的吧?”
“你就为了永欣公主,一大早跑来对我说出那些足以砍头的混帐话?”玄煜怒极反笑。“炎夜,你可知自己就像是个为情所困的小男孩,无理取闹到了极点。”
炎夜听而不闻,喃喃道:“这十余日来,你天天往新月小榭跑,送花献礼、泛舟游湖,搞到宫中人人皆知你对庭雪郡主迷恋欲狂的事,你教永欣她怎么还有脸待得下来?”
玄煜又好气又好笑,道:“既然我对庭雪倾心柑恋的事已经人尽皆知,那永欣公主与我又有何相干?如果你对她有意,尽可放手去追,凭你的人才和南烜江阴侯爷的身分,难道便匹配不上她了?”
“我试过了啊,但不论我对她千般迁就、万般讨好,她始终也没将我放在心上。”他满脸的苦恼神色。“自那日她在弘徽殿见了你之后,便像着了魔似的将你放在心上,她眼中哪还容得下旁人?”
玄煜防备地看着他。“这不是我的错吧?你怎能迁怒到我身上,一大早跑来对我兴师问罪,说得好像南烜就要亡在我手上一般?”
炎夜抬起头来,神色凝肃地道:“你真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我所说的话全是混帐话?”他摇头叹道。“永欣公主一怒而去,咱们就断了北垚的外援,甚至有可能和北垚对立为敌,再加上雍王蠢蠢欲动,随时会举兵造反——这般内忧外患!玄煜,你向来比我聪明,难道看不出这凶险四伏的危机吗?你怎能视而不见、毫不在意啊?”
玄煜沉默了。
炎夜接着又道:“而更教我不明白的是,就算你对永欣公主毫不动心,又为什么偏偏要选上江庭雪?世间女子任你所选,任你所爱,你却偏偏爱上雍王之女?”
玄煜静穆不语。
炎夜逼视着他,咄咄问道:“告诉我,你是真的爱上江庭雪?还是只为了留下她当人质,利用她来牵制雍王而骗取她的感情?”
玄煜避而不答,只淡淡反问道:“告诉找,你对永欣公主是真的动了心、用了情吗?”
炎夜一愣,仿佛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向是花丛中的游蜂浪蝶,到处留情却从不认真,更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他呆了半晌,苦笑道:“她就好像是我命中的魔星,我明知这段感情不会有所回报,她全心都在你身上,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去想着她、关心她。我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可我全然无法控制我自己,这算不算是动了心、用了情?”
“每个人命中都有一个魔星——庭雪,就是我的魔星。”玄煜悠悠道。“如果你要问我对庭云的感情,我只能说我已经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炎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摇头道:“你可知你这是在玩火啊!她是雍王之女,难道你不怕她是雍王派来的棋子,故意用美色诱惑你,一旦你沦陷了感情,她就可以对你予取予求,让你沉溺在温柔乡中失去警戒和防备之心,甚至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谋害你的性命啊!”
玄煜淡淡笑了。“你不是说美人乡是英雄冢吗?死在她的手中,我心甘情愿。”
炎夜倒抽一口气,痛心地道:“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甘心断送性命及南烜的江山吗?”
玄焜目光坚定地道:“我不会断送南烜江山,也不会放弃庭雪。”
“世事难两全啊!一旦雍王超兵叛变,你和她就成了不容并存于世的仇敌,加上谋反造乱是抄家灭门之罪,到那时你真能下令靳了庭雪?就算你能不顾众议放过了她,可骨肉亲情是割舍不断的。如果到时她求你放过雍王,你放是不放?放,便是置南烜江山于险境,因为如果你连叛反逆贼都能放过,那还有什么罪是不能放过的?放过雍王便等于是鼓励人民谋反;不放,你就成了庭雪郡主的杀父仇人,你以为她还可能和你在一起吗?”炎夜摇头道。“你们这场爱恋,不但没有未来,而且注定将要栽下祸根啊!”
“我知道我和庭雪的感情是禁忌,是不被容许的爱情,但我还是不能放弃。”玄煜幽幽道。“对我来说,她不是雍王之女,她只是江庭雪,一个我所深爱的女子。而我也不是以南烜太子的身分去爱她,更不打算因为她是雍王之女而抹杀掉这份感情。我不管她的身分,也不管她的背景,我只知道我要她,而且要定了她,不惜任何代价!”他仰看满天落花,缓缓说道:“我只是一个深陷情网的男人,这样旳 感情也错了吗?”
“是错了!就算你能不问彼此身世,执意抛开身分,铁了心去爱。但你改变不了她是雍王之女的事实,也改变不了雍王意谋叛变的企图,你们终究会成为不能并存于世的仇敌。”炎夜沉痛地道。“痴痴错错,情痴便会生错。玄煜,你身为南烜太子,是容不得你行差踏错的啊!”
玄煜抬起头来,细雨扑面,是一阵阵沁人心肺的微疼与凉意。就像他心中那不能诉诸于言语的隐痛。明知这是一场宿命已定的绝望苦恋,可他已经回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