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酒已醒,梦已碎,而玉人始终不归呵……他惘然地饮着越来越苦涩的酒,怎么他是越来越不容易醉了呢?那锥心的刻骨之痛为什么一日比一日更加深刻了呢?
“别再喝了吧,您就要上早朝了。”永欣追了出来,眉间紧皱。“酒会伤身呢!皇上,您每夜醉酒,早晚会把身子搞坏的。臣妾求您,别再喝了吧!”
“酒,是朕的治病良药哪!”他低笑。只有在醉酒中,他才能忘记那椎心断肠的相思之苦啊!
看着恍恍惚惚的玄煜,永欣再地无法忍受了。她紧抱住玄煜,心痛难抑地喊:“够了,玄煜,我知道你心中极苦,我知道你心底有极深的伤,我知道你从来没忘记过庭雪郡主,可是她生死不知,音信全无啊!我求求你面对现实好吗?她再也回不来了呀,你就别再折磨你自己也别折磨我了,好吗?”
玄煜身子一震,甩开永欣,睁着充满血丝的眼,暴怒叫道:“谁说她不会回来?谁允许你诅咒她的?你以为你知道些什么?你不过是自作聪明罢了,我最恨人家揣测我的心思!你滚,滚出新月小榭!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踏入这儿一步。滚!全都给我滚!”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永欣被推跌在地,疼痛、伤心与难堪紧紧揪住了它的心,泪水再也忍受不住地夺眶而出。“这五年来,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没有正眼看过我。你的冷漠、冷落,我全忍下来了,只因为我深深爱着你啊!我一直告诉自己要给你时间,日子久了,你自然会忘记庭雪郡主,那时你就会发现我的存在,发现这么多年以来,始终有个深爱你的女人默默地守候着你、等待着你……可是五年过去了,我得到的是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比不上庭雪,为什么……他不爱她?
“在你眼睛里,永远看不到我的人、我的心!我要求的并不多,只要你好好看我一眼哪!只要你曾经认真地看我一眼,你一定能看到我的真心、我的感情!可是你不肯,你眼中永远容纳不下我。对你而言,我不过是你用来报仇复国的一颗棋子罢了!”她痛哭失声地道。
玄煜默然了,痛楚与歉意掠过他雪玉般的眸。
“五年了,我总是祈求着时间能抚平你心底的伤,希望我的爱能弥补你心中的空虚。为什么你总是要追寻着那已经远去的幻影呢?为什么你不肯回头来看看眼前的我呢?”她鼓起勇气,再度抱住玄煜,泪流满面、抽抽噎噎地道。“就当我求你……求你不要让你的心随着感情一起死去,好吗?求求你,用心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我,好吗?”
玄煜凄凄惘惘她笑了。“心?早在五年前,我便没有心了。每日每夜,我都要依靠着思念才能过得下去,你知道吗?我早没有了自己,只有想着她,我才能活得下去——一个没有了自己、没有心的人,你要如何要求他用‘心’来看着你?”
永欣浑身发冷地放开了他,踉跄退了几步。是他那几句:“我没有了自己,只有想着她,我才能活得下去”的话,狠狠击溃了她所有的信心和梦想。她摇头,再摇头,不敢相信自己五年来的痴心爱意竟会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场。
“为什么?”她的心碎了,痛楚欲绝地狂叫道。“为什么你要这么伤我?就算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可我宁愿你骗我啊!为什么你连骗我都不肯?”
永欣再也受不了地转身掩面而去。
玄煜空虚而迷茫地望向梅林,他咬紧牙龈,用拳头抵住前额,泪水缓缓爬满了面颊。
★ ★ ★
□微雨霏霏。
永欣狂奔着,泪水和着雨水交织着模糊了她的眼。她好痛啊,五年来的执着,带给她的竟是身心俱疲的创伤——玄煜,你太残酷了呵!
她踉跄奔着,细雨湿了泥地,也溅脏了她的鞋,她却恍若不觉,跌跌撞撞地奔过梅林,跑上回廊,却没注意到突起的石阶,脚下一绊,眼看着就要摔倒
一双厚实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的身子,使她免于摔跌在地。
“皇后娘娘,你怎么了?”扶住她的人正是护国大将军炎夜。玄煜复国之后登上帝位,首要功臣淡夜除了承继江阴王府,立为江阴王爷之外,更加封为护国将军,掌握京畿军权。
永欣狼狈地挣出炎夜结实宽厚的胸膛,别过脸去,不让他看到自己满面泪痕。
“江阴王爷,你这么早便进宫来了?”
“我是来上早朝的。”炎夜锐利的目光并没有忽视掉她脸上的泪水。“已经五更了,皇上还没到朱雀殿去,我担心他又不上早朝了,所以正想到宜阳殿去找他。”
“你不用去宜阳殿了。”永欣气怨伤心地道。“要找他,你得去新月小榭才行
“他又待在新月小榭了?”炎夜皱眉,了悟地看着她。“是他伤了你的心,是吗?”
看着炎夜担心和关怀的眼光,她再也忍不住多年的伤心及委屈,扑入炎夜怀中,嚎啕大哭。
“为什么?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狂乱地哭泣道。“他清醒时,眼睛里看不到我;酒醉时,眼睛里看到的更不是我!他眼中永远没有我的存在!他好狠心哪,为什么他可以对我视而不见、无动于衷?我是这么这么地爱他啊!”
听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哭诉着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意,炎夜强忍下心中苦涩,安抚着永欣。“你别多心了,玄煜怎么可能对你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呢?他只是忘不了庭雪郡主,你要给他时间才行啊!”
“五年了,我给他的时间还不够长吗?”永欣凄楚地道。“这五年来,他有了喝酒的习惯,几乎每天睡前他都要喝得酩酊大醉,醉时梦里,他总是喃喃念着一首词:‘为容不在貌,独抱孤洁;酒醒天寒,空对一庭香雪’……”
她歇斯底里她笑了起来。“酒醒天寒,空对一庭香雪!他眼里心中,永远只有江庭雪!”
炎夜心痛地看着她,无奈地喟叹道:“永欣……”
“我知道他的心是空的,除了江庭雪,没有人可弥补他心中那深不见底的空洞
可是我呢?我就活该受他冷落?活该守活寡?”
炎夜闻言为之一凛,急忙追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守活寡?玄煜不曾和你同床吗?”
永欣惊觉自己竟说出了多年来难以启齿的秘密,这始终是她心中纠结多年的痛,她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而今竟在炎夜这样一个大男人面前脱口而出。她胀红了脸,别过头去,只觉再也没脸见人了。
炎夜却不肯放过她,顾不得已经逾越了分寸,他捉住永欣的肩膀,气急败坏地追问道:“你说呀,玄煜不曾和你同床吗?”
永欣只觉难堪至极,掩面泣道:“除了大婚之夜,他和我圆了房之后,就……就不曾再碰过我了。”
“那混帐,他怎么可以如此待你?”炎夜咬牙切齿地道。“我找他理论去!”
“不,你别去!”永欣急急忙忙拉住他。“我不想玄煜看轻我啊,他要知道我跟你说这种事,一定会很生气的,就更加不会理我了。”
“事到如今,你还一心向着他?”
“我的心,始终就没变过。”她凄凄地道。“当年在弘徽殿第一眼看到他时,我的心就不是我自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