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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里映出她的脸,幸好脸上只留下新愈暗沉的疤,相信不几天那疤便会褪去。
文莞终于说服自己不去在意是否会破相,本不是美人胚,何况命定劫难逃不掉,能保住命算不错了。可是带着伤引入注意,总是遗憾的一件事,还好她恢复得不错。
她微笑轻吐口气,以后可自在了!
以前的衣物全烧了,前几日她跟佟爷爷要了几块布料,想动手帮爷爷奶奶与自己添新装。这次她不会过意不去,殷家开的是大布庄,几块平凡衣料就像府中的抹布一样,不善加利用多可惜。
但殷品尧竟挑了几块上好的丝绸给她,她眼一瞪,转身而去。
她什么身份?那些锦缎丝绸怕会压垮自己身躯。
这几日唯恐殷晶尧又亲力亲为,她主动去灶房要了汤药喝,她不是娇躯贵体,接受别人伺候夜里睡得心虚,程夫妇的膳食也全是她往灶房张罗。殷家是大户人家,他们祖孙三人是独立于内的小户。
而殷晶尧也睁一眼闭一眼,随她去!
叶韶前两日来探望她,顺便带了衣料请她裁制,因单凭她如簧之舌,没有文莞巧心精制的衣裳,她想鸿图大展,恐怕得下辈子。
“我得求你救命了!”叶韶开口便道。
“我才想你援手哩,我已是一穷二白了,找不着机会出去,你不来,我闷在这儿干着急。咱们是水帮鱼、鱼帮水,谁不欠谁。”
这话说进叶韶心坎了,真不枉捧在心里疼,文莞就有办法替她把话圆得漂亮,让她心头没有一分歉意。她明白,凭文莞的巧手,还怕没饭吃?
“叶姐,没见到殷大少想必失望了?”对她,可是谢天谢地。
“哎,那是一股莫名的崇拜,真见了面,立刻变根木头了。对他,我只能远观。”
”也好,太接近,怕你失望。”
“他怎么惹你不快?”
“跋扈。”文莞怏然抿唇,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
叶韶哧笑出来。“傻瓜,那才叫男人味!”
文莞瞠自十分不解。“那叫野蛮!”
她宽谅地看了文莞一眼。“没关系,以后你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野蛮就是野蛮,难道还能转斯文?
想到这,文莞瞧这镜中的小厮样,那才叫标准的斯文脸……
唉,真斯文就不会常骂人了,她当面批评,殷品尧皆不动气,两相对照,野蛮人恐怕是自己!
提了包袱,文莞直往后门去。跟佟爷爷打了商量,偷偷从后门进出,仗着程化与他的交情,她有把握佟爷爷会应允,虽然为难。
哼,殷品尧不许,她自有应变对策。
“阿莞。”
转头看到殷品轩愁眉苦脸的样子,她不禁微笑起来。哎呀,谁教他姓殷?真的,她不是故意幸灾乐祸,她发誓。
“哎呀,怎么无精打采啦?一向精力旺盛得像只猴子,今天看来枯木难逢春。”
“春天哪敢来,有我大哥这块大寒冰坐镇,想来也来不得。”
怨气好重!“殷大哥的霸道我领教了,对于你的困境,很抱歉一点也使不上力。”
“你要出去?”真令人羡慕。
“去云绸布坊,保密!”
奇怪,她与凶婆娘叶韶怎会成为手帕交?一个蛮得不问是非,一个文静温婉,难以想像。
“苛政猛于虎,大哥当家,偷偷摸摸的就不止我一人了。要小心,逮住了下场会跟我一样。”
“怎么会一样?”话虽如此,心底还是提了惊。“你是他血浓于水的亲弟弟,我跟你们一点也沾不上边,你的标准不能挂在我身上。”
“不远了。唉,同是天涯沦落人,以后我们得互相扶持了。”
不喜欢他悲怜的神情,好似如今的他便是她以后的写照。
“谁跟你同病相怜?像个大粽子让人绑得动弹不得,想找人作伴,也别动我这外姓人的脑筋。”
“我可不是咒你,只是有预感。”
她轻锁眉心。“你想告密?”
他挺起胸,鼓着腮帮子,深感受辱。“我是那么没义气的人吗?我未雨绸缪,先让你知道,两人结伴总比一人孤独凄凉的好。往后真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
她皱鼻。“我才不会像你那么倒霉。我走了,口风紧一点,回来时带糕点犒赏你。”
糕点?那种东西太寻常了,生在这般大富之家,想吃什么还怕没有?一声令下吩咐厨房就是了。
不过,文莞亲自带回来的意义就不同了。
殷品轩目送她远去,还舍不得回头。
“看情形你想讨她当媳妇?”
大堂哥周身儒文气息硬是把大哥的寒凉比下去,那嗓音令人舒畅。
殷品轩微笑转身,轻踱至他面前,“顺眼,脾气又温和,整天相处也不腻。嗯,我喜欢。”
殷泊胡太了解他了,他的喜欢可不是爱。“你大哥尚未娶妻,起码得帮你添个嫂子你才能动念。”
“行!母老虎叶韶最适合他了,两个人真是绝配!一个凶得呱呱乱叫,一个冷得直往心里颤,两个不但有特色,而且皆有生财本事,不仅守得住家产,没准还能翻上两翻……”灵光闪现,速度顿时缓下来,有口无心地喃语:“都是作生意的好料子……”
突然他两眼发亮,对!就这么办,真是绝妙好计!他一击掌,手舞足蹈起来,乐不可支。
“大堂哥,我们来撮合他们,叶韶将云绸布坊打理得有声有色,要没有两下子,一个女人是不可能只手开间衣铺子,大哥下给你的咒虽解除了,算不准下次又会动你的歪脑筋,不如—石二鸟,把能干的叶韶娶进门,我们恭恭敬敬喊她——声大嫂,她就任劳任怨为我们扛下家业……”
“想得美!”殷泊胡趁早打断他的白日梦。“我是绝对不会再让你大哥捆住我,我会看不出这馊主意为的全是你自己?你大哥是风,拴不住,看得你心痒也想当云。可惜风跑得比云快,注定了。”
殷品轩脸上藏不了惊惶。“注定我得拴在这儿吗?大堂哥,叶韶进门你也有好处的。”
天真!居然算计殷晶尧,小心让他啃得尸骨不存!
“省省吧!你也不想你大哥夫纲不振吧?”
“叶韶哪压得过他!”
“鸳鸯也得配得好,文莞配品尧还差不多。”
殷品轩不服气。“文莞跟我一样,不喜欢次哥。”
那倒是,文莞常逆着品尧的意思走。
“对了,你那手字让品尧一批再批,批得一文不值,重新写好了吗?”良心提醒自己要做好事了。
“不急嘛,大哥又不在。”
“侥幸!”
殷品轩忽然变脸,因为殷泊胡又露出那莫名其妙不伤人的微笑。“大堂哥,你好诡异!”
“你不怕死,我也管不着了。不过提点一下阿莞那丫头,你大哥最晚明天就回来,他们一家三口突然住进陌生环境,咱们总得多关照,了解主人的行踪比较踏实安心,你说对不对?品轩。”
殷泊胡笑得紊然,让殷品轩脸白得说不出话。
第五章
殷品轩禁足的惩罚延长,因为那一手泥鳅字。
文莞出门时,又见他眼巴巴望着她。
“没道理,他交代的功课我全缴了,为什么还关住我?”他不仅气愤,眼眶亦泛泪光。
他的哀怨很心酸,而他的字不忍卒睹。
“那字……确实有待努力。”
“这更足以证实我是练武的料!要我练什么狗屁字,有好武艺在身,怕谁瞧不起?亏我大哥闯南走北,这道理都想不通!”他的理直气壮有点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