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喜欢我,但是我也要让你知道,我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何大哥对我说了什么话而有所改变。如果你是因为钟思传达错误而想避开我,那我还真是天大的冤枉。”
徐胤书的确无辜,他比何梦禅更爱缘筝,但何梦禅一走,受到牵连的却是他。
“我们就当作从来都不认识何梦禅这个人。”杜缘筝突然显得无情:“可是我们之间还有别的问题,那就是年纪。我可不是姐弟恋的爱好者,所以,我不会愿意成为任何一个小男生的姐姐情人。我是你的学姐,胤子,你不要忘了我年纪比你大。”
“那又怎样?”徐胤书耸耸肩:“有时我觉得你比我更不成熟,甚至我要盯着你,你才不会出状况。如果没有我,你可能会一边想事情一边直直走向大海;如果没有我的提醒,你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嘴角还有烤肉酱没擦干净。”
杜缘筝瞪大了眼,她真没法子反驳徐胤书的话。
徐胤书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包面纸,将整包都塞到缘筝手上。“我不会像钟学长那样紧迫盯人。我给你时间和空间,让你自己好好想想。”说完,便朝烤肉区的方向走去。
杜缘筝抽出一张面纸,缓缓拭去嘴角上的烤肉酱。
烦恼,若是这么容易拭去就好了。
※※※
今天是徐胤书有史以来,感到最忿怒的一天。
早上,英文老师当众宣布县内英文作文比赛,代表学校参赛的他并未得名,而班上竟有位男同学满不在乎地说:“这种情形是我早就知道的。”
徐胤书是不晓得这位同学为什么这样说?但他隐隐约约觉得,班上有些同学根本不能肯定他的能力,所以他没有得名,那些人并不感到惊讶。
中午,徐胤书收到何梦禅的一封信,信中字字句句充满喜悦。原来是何梦禅与旧情人言归于好。当徐胤书看到何梦禅祝福他与缘筝“青涩恋情的滋味愈来愈甜美”时,他感觉自己头上好像快要冒火了。
何梦禅在台北与旧情人如胶似漆,而他却要在南部忍受缘筝的冷面孔、钟思的嘲讽奚落,及散布校园四周的狗仔队的指指点点。他真想在隔天朝会的时候,冲到司令台上抢走教官的麦克风,然后再大声宣布:
“我没有横刀夺爱!”
下午,徐胤书在打扫教室时,看见两个在卫生纠察队服务的普通三学长站在普通二的教室外聊天。徐胤书听见那两个八卦男说:
“徐胤书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唱歌也没有钟思好听,杜缘筝居然会为了比她年纪小的男生而抛弃钟思。”
“那个女的听说在别的学校也有男朋友,搞不好本校每个科系都有一个咧。”
“现在谁敢打杜绿筝的主意?你不知道徐胤书的爸爸跟教育局的人很熟,为了抢女朋友,徐胤书叫他爸爸想法子让他的情敌在台南不能继续教书。这个人年纪虽小,但手段很厉害。”
“再厉害也没有用,现在杜缘筝也不理他,可能又转移目标了。这种女生谈恋爱就是只有三分钟热度。”
徐胤书低头扫地,拼命压抑自己想跑上去理论的冲动,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反驳一句或只是瞪人一眼,就立刻被按上“傲慢无礼、不尊重学长”的罪名,到时候不知又有多难听的谣言在园校间传开。
“拜托!高雄教育局的人,怎么有办法让台南的大学讲师不能教书?”徐胤书低声咕哝。
普通三的学长走后,班上的学艺股长便走到徐胤书身边:“胤子,我看你还是把学姐还给钟思学长。反正有好几个学妹都喜欢你,你又不缺女朋友。”
徐胤书恶狠狠地盯着这位矮小瘦削的男同学:“学姐本来就不是钟学长的,我干嘛要还?更何况我也没这权利把学姐还给谁。托你们的福,学姐己经不想理我了,只怕和我多说几句,又惹人闲言闲语。”
学艺股长以为会挨徐胤书揍,于是仓皇走开。徐胤书没好气地将扫把扔进橱柜里,然后回到座位上,拎起关着黄金仓鼠的笼子。无忧无虑的“邓不利多”,正蜷缩成一团呼呼大睡。
“要能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了。”徐胤书叹了口气,此时竟没人能指点他在面对爱情难题时该如何是好?以前有缘筝在鼓励他,让他遭受到各种挫折后可以很快地振作起来;现在连缘筝都不理他了,他觉得很无奈。
徐胤书带着沮丧的心情回到宿舍,将一切物品放在自己的床位上后,又拿着几件社员交给他的押花作品走到群英堂一楼。
学校已在那里用木板隔成几个隔间,分配给各社团作展览之用。
徐胤书将表框好的作品搁在角落,正思索着如何布置场地时,听见隔壁传来一阵敲打声,然后有人娇呼,榔头掉到了地上。
徐胤书料想那个人一定是敲到手指了,好心地走过去查看时,只见缘筝右手握着左手,两只眼睛红红的。
“我拿手术刀都没不小心割伤自己的手,你这臭榔头、笨榔头,就这么不配合我。”杜缘筝像骂狗一样地骂榔头。而她所饲养的丛林仓鼠正舒舒服服地窝在笼子里打吨,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发生了什么事。
徐胤书向前柔声问:“敲到哪里了?要不要去保健室看看?”
杜缘筝抬头凝视着徐胤书。在这之前,她极力忍耐着所有的委屈,因为她在国画社并不觉得快乐。社长是她的好朋友,所以很欢迎她的加人,但其他的社员有的表面上对她友善,但常聚成一个小团体对她指指点点的;还有些人对她不理不睬,好像和她多说一句话就会降低自己的格调。
国画社副社长对她的态度最为恶劣。这个普通科二年级的女生不仅是当众讥笑她字写得卫、画画又像十几只蚯蚓在纸上打滚,甚至在和她约好要一起来布置展览会场时故意爽约,让她一个人在这里钉钉子。
一看见徐胤书前来关怀,杜缘筝想起从前在花艺社的快乐时光,她顿时变得脆弱,泪水夺眶而出。
徐胤书心一慌,以为缘筝伤得很严重。“手指骨头被敲断了吗?别怕,先包扎固定,再到医院急救。”徐胤书仔细检查缘筝的左手,发现只有拇指破皮兼瘀青,看起来不像有骨折的样子。
杜缘筝含泪动动左手拇指,让徐胤书确信她的手并无大碍。
“国画社怎么只派你一个人在布置?”徐胤书瞄了角落一眼,那儿摆了一大叠表框后的画作,如果那全都是缘筝自己搬来的话,着实相当辛苦。
要是缘筝还在花艺社的话,不会有人愿意放她一个人孤军奋战又置之不理的,就算大家都不管,也还有他一定会来帮忙。
“国画社住宿生很少,有的要准备考技术士证明、有的要准备明年的大学推甄,只有我和副社长有空。”杜缘筝止住了泪,有徐胤书替她打抱不平,她心里就觉得舒服许多。
“难道你就不用准备四技二专的考试啦?你们副社长咧?
我来的时候还看见她在女生宿舍楼下打电话。”徐胤书替缘筝发出不平之鸣:“晚自习的时候,花艺社的男女住宿生都会向舍监请假,到会场来帮忙布置,我看你们国画社倒不如我们团结。那些人凭什么放你一个新进社员在这里忙翻天?”
想想花艺社的温馨、再想想国画社的冷淡,杜缘筝觉得很后悔。在国画社或许还有少数几个人对缘筝亲切,却也不及徐胤书对她的呵护备至。